清河詩會的舉辦地在雲州城外的雲停山。
雲停山内有一處雲停山莊,是邢繁蘊的私産,常在此舉辦些詩會賞花會什麼的。
山莊内的女使小厮此時正井井有條地籌備着詩會,莊内後院有一處三層的閣樓,是邢繁蘊起居的地方。
他今日着一身千山翠底色繡鴉青色竹紋長袍,外罩天水碧外衫,襯得人愈發脫俗出塵。
立于他身旁的沈酌高束馬尾,襲一身淡松煙色長衫上繡有瑪瑙色雲鶴紋,未着外袍,隻用一條玄色皮帶緊束勁腰,長劍懸于其間,整個人英姿勃發。
二人并立在三樓迎風處,将山莊前院盡收眼底。
“幸而我早年間長期與父親在軍營生活,極少回京露面,我就這般坦蕩蕩站于衆人面前,也無人知曉我是前南陽侯府的小侯爺,隻道我是你邢老闆的舊友趙珣,也省得我往臉上貼東西了,難受又費功夫。”
“你平日雖也會玩鬧,與我和秦無恙常說笑,可一想也是有分寸的,昨日你面對雲姑娘那番話,着實不該。看得出來你在軍營待久了,連說話都不會。”
沒料到邢繁蘊突然又提及此事,沈酌内心悔不當初。
暗恨自己為何要為了讨女子歡心去說書先生處買什麼話本,如今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見多看書似乎也不全是好的,當真是有苦說不出。
沈酌無奈道:“快忘卻了罷,再提此事,我就要羞憤跳江了。”
邢繁蘊目視前方,不再揪着不放,隻說着今日的安排。
“今日詩會我除了邀請錢小姐之外,還按照計劃邀請了錢小姐的表兄徐為樑。此人得錢大人重點培育,即便二人以後不成為翁婿,也是要成為義父子的。想要得到錢大人的支持,可從徐為樑着手。”
“你辦事,我向來放心。”沈酌想起昨日雲疏月極力撮合他與錢小姐的樣子,促狹着,“不若老邢你施展一下美男計,入贅錢家,豈不是更便宜行事?”
邢繁蘊斜睨了沈酌一眼。
沈酌立馬幽歎一口氣,道:“秦無恙生性風流,我不得不冷臉壓制一二,而你卻生性淡漠,誰來都勸不動。”
沈酌搖頭,蹙着眉直道:“與你們兩人同時結交,真是苦了我了。”
秋風起,桂花落,滿園生香。
邢繁蘊瞧見錢錦惜和雲疏月二人在莊門前下了馬車。
他問道:“你對你的前未婚妻,了解多少?”
“雲疏月?”沈酌也瞧見了那抹身影,眼随身動,“傳聞她繡技卓越但為人木讷,與人交談時常有語遲……”
他看着山莊前院與人侃侃而談的雲疏月,止住話頭,轉而道:“可見傳聞有假。”
徐為樑從錢錦惜後面一輛馬車上下來,沈酌見到轉身欲走,看邢繁蘊還愣在原地,隻交代兩句便自行離開。
“木讷,傳聞有假……”
邢繁蘊喃喃低語,目光一直跟随着雲疏月,像是要将她看透,再怎麼傳言有假,也不會出入如此之大。
錢錦惜一進到山莊就在搜尋着邢公子的身影,她今日一身杏黃色襦裙,外罩一層蝶黃色輕紗,整個人如盛開的花蕊一般。
隻是她那大步流星的步伐生生将這份嬌柔稚嫩打破,顯出幾分利落來。
“月姐姐,快點啊!”
錢錦惜去扯那仿佛屁股黏在凳子上一般的雲疏月。
雲疏月這身衣裳是錢錦惜一早遣人送來的,與錢錦惜一樣的形制,隻是色彩換做了槿紫做底外罩暮山紫輕紗。
穿着這樣的衣裳跟着錢錦惜在雲停山莊尋了一圈,雲疏月實在有些乏了。
原主這具身體不如自小習武的錢錦惜,還經不起這般折騰,便向錢錦惜讨饒,讓她放了自己在亭中歇息。
“也罷,月姐姐你好生歇着吧,有事記得來尋我。”
“去吧去吧。”
雲疏月未将此話放在心上。
她今日就是一個縮在角落裡鑲邊的人,能有什麼事兒?
眼看着山莊内才子佳人越來越多,雲疏月起身獨自往人少處躲閑。
從前院往後繞過書荷池,入目的是一條小徑蜿蜒向前,兩側種有幾排翠竹,修長茂盛,足以遮天蔽日,踏足入内有種置身于竹林之感。
最讓雲疏月欣喜的是,小徑上鋪路的石子隐約有些彎月和星辰的形狀。
雲疏月拎起裙擺,足尖尋着這些星月雀躍着向前,穿過竹林,在盡頭處看到一方小池,裡面沒有錦鯉,卻養着幾隻烏龜,小池靠牆的地方還有一個雕塑,是張着嘴朝天的貔貅。
自從上次在城門外茶攤喝茶之後,雲疏月就讓桑麻去換了些銅錢,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見到這隻貔貅,雲疏月忍不住想往裡扔着銅闆許願。
隻是桑麻随着其他女使小厮都候在山莊外,并未進來,她隻好出了一趟山莊。
“桑麻,快,快給我十枚銅闆!”
桑麻數了十枚遞上。
雲疏月急匆匆又跑回貔貅池旁,掌心合十将十枚銅闆涵蓋其内,閉目祈願。
“路過貴寶地,望貔貅大仙保佑信女順風順水,财源滾滾。”
叮——
咕咚。
沒進,再來!
又連續叮了好幾聲,眼見手裡的銅闆越來越少,雲疏月手心都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