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将雲疏月帶離人群,去到一旁拐角處,他沒曾想雲疏月也來了這裡。
“我要去帶昭雪一起走!”
雲疏月後悔了。
那打在林冤臉上的一巴掌,就如同打在她的身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現在去又能做什麼?他既然出現了,那他和林家之間的恩怨沒了結之前是走不了的。”
雲疏月此時很不冷靜,她無法接受自己因為聽信他人之言心生疑窦,對林冤造成如此大的傷害。
“你放心,我會還你一個活生生的林昭雪。”
“放心?我怎麼放心?是你讓我帶昭雪來的,你早就知道他來了這裡會這樣是不是?你在利用我?”
雲疏月看着眼前的“趙公子”,忽然覺得渾身涼到發顫,腳步發虛,像是在懸崖邊一腳踩空。
他根本就不是真心來幫她的。
雲疏月的眼神看得沈酌内心猛地一沉。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回去,好嗎?回去我好好跟你說。”
與此同時,會場中間的鬧劇開始了,雲疏月看着出現在那裡的人,整個人如置身冰冷的湖裡。
邢繁蘊不是去忙事務了嗎?秦無恙不是在京州城嗎?
他們為何會在這,為何要當衆揭開林冤的傷疤給衆人看。
“林冤的父親是前會長林昌平,林冤的母親是前會長林昌平的親女兒林燕晚。他是父與女苟合所生之子。一時竟不知林冤該喚林老闆為兄長還是舅舅?”
秦無恙的話不僅刺痛了林彥光,在他臨當選時給了他緻命一擊,更是刺痛了還趴在地上的林冤。
字字泣血錐心,将林冤用這幾日時間搭建起來的堡壘頃刻瓦解,世界又變成灰色了。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林彥泓趁機将林彥光踢出局,讨伐林彥光隐瞞事實,包庇“孽障,說罷提了一柄劍直沖林冤而去。
“今日,我便替林家清除這個冤孽!”竟是想當衆斬殺人!
“昭雪!”
雲疏月甩開沈酌的鉗制,不管不顧地沖過去,她此刻隻想護住他。
隻是她沒想到邢繁蘊搶先一步,他擋在林冤面前,将林彥泓一腳踹開。
他解開外袍将林冤團團罩住,保留了其最後一絲體面。
“林家大房枉顧禮法綱倫,林家二房貪财好色暴戾恣睢,二位都不堪為滄州商會會長一位。我提議,除去林彥光和林彥泓參選資格。”
滄州商行早就厭惡了被林家專制壓迫的日子,如今有人牽頭自然是巴巴地跟着推了林家一把。
有些起初不敢附和的老闆,到最後見支持的人越來越多也都順應了本心。
衆望所歸,林家被踢出了此次商行會長的推選。
其他商行都在心裡樂開了花。
盡管最後是那邢繁蘊當選滄州商會會長,商行老闆們也是樂呵呵的。
足見林家早已失去人心,大廈将傾,隻不過是差一個敢于出面的領頭人罷了。
雲疏月看明白了,林冤隻是他們為了争奪商會會長一位推出來的閥子。
為了一己私欲,将他血淋淋地剖開,展露在衆人面前。
這對他太殘忍了。
雲疏月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帶林冤走的了,也不記得“趙公子”來說林家同意收下虎威镖局的貨時她是什麼反應了。
她隻寸步不離地守在林冤的床邊,像初見那日一樣一寸一寸擦拭着他身上的髒污。
不一樣的是,幾日前林冤身上是泥、是沙土、是髒水,而今日林冤身上的是血。
雲疏月無法接受。
是她脅迫着林冤随她一起去的會場。
她從受害者變成了施害者。
雖然這并非她的本意,可她終究難辭其咎。
“昭雪,對不起,你若肯醒來,你想要我怎麼補償你都行。”
原本皮膚就白皙的少年此時透明的像紙一般,風一吹便要破碎。
雲疏月手上動作輕柔,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
鴉羽般的長睫輕顫,幹啞到粗粝的嗓子擠出幾個字來。
“當真?月姐姐可不許哄我。”
林冤醒了,那雙狗狗眼裡閃着淚光。
沙子一般的話語落進耳中,雲疏月再也繃不住,不知是喜悅還是愧疚,淚水如開閘洩洪似的。
她先是點頭後又搖着頭,喂給林冤一些水後輕聲道:“當真,沒有哄你。”
“好。”林冤笑,擡手為雲疏月拭淚,“我要的補償就是,月姐姐今後不再流淚。”
此話一出,雲疏月的淚更是止不住,直言林冤真是頭等的蠢人。
林冤還想伸手為雲疏月擦掉臉上的淚痕,隻是一動就牽扯全身,那些數不清的新傷舊傷瞬間撕裂他,疼得龇牙咧嘴。
雲疏月連忙自己胡亂擦幹眼淚,将他按回床上去,“别動了,小心傷口。”
“月姐姐,你知道我昨晚出去過對不對?”
“你想去哪兒是你的自由,之前是我疑心猜忌,今後我不會再管。”
林冤搖頭,“其實你猜忌得對,我确實撒了謊,我昨晚去找了林彥光。”
雲疏月為他抻被子的手收回,目光也回移。
林冤繼續說道。
“我本想與他談判,讓他收下楊镖頭手裡這趟镖,可我高估了自己,我在他院裡站了一夜,什麼都沒談下來。”林冤說,“月姐姐,若我早知道今日露面就能解決楊镖頭這趟镖的事,我也會願意的。”
“至于我的身世,一直以來像一塊石頭壓在心裡,如今宣之于衆,我反而心裡松快許多。你别往心裡去。”
林冤每說一句,雲疏月就更自責一分。
明明沒用的人是她才對。
外面桑麻喊着說楊镖頭來了,說是有事要找雲疏月。
“你好好休息,待會兒桑麻熬好了藥會端來。”
來到客船楊镖頭休息的房間前,雲疏月敲響了門扉,隻是她沒想到“趙珣”也在。
“楊叔,你找我?”
“月丫頭,來,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