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驚喜的是,孫二福駕船的技術十分娴熟,他們的船隻平穩地前行,很快将海岸線甩到身後。
海天一色的藍漸漸由淺藍變作深藍,最後就像是滴入一滴墨,黑色至此蔓延開。
夜深了,落在海平面上的彎月顯得無比的明亮,映照在甲闆上衆人身上更是泛起一層銀光,美不勝收。
雲疏月四人圍坐在一起吃桑麻準備的幹糧,孫二福談起小葵身前的事總是笑。
在孫二福口中,小葵是個活潑開朗又有些調皮的小女孩,很是招人喜歡。
小葵的母親生她時難産去世,孫二福又當爹又當娘将小葵一點點拉扯大,在小葵的哭哭笑笑中過了六年,祖孫三口的日子過得也算得上幸福美滿。
可這一切美好在一年前戛然而止。
提起小葵的離世,孫二福幾乎哭得斷了氣,許是壓抑久了,被掩埋的情緒在沉澱的歲月裡變得更加濃烈。
沈酌拍拍他的肩,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次出海的目的隻是為了捕撈一些海鮮回去,希望你也能理解。”
孫二福揩掉眼淚,點了點頭,“再往南行一個時辰,就到了下網點,我去掌舵了。”
起身時,孫二福踉跄了一下,身旁的林冤将其扶住:“我送你回去吧。”
這二人一走,甲闆上就隻剩沈酌和雲疏月兩人。
船的四周有星星閃爍,其中一顆暖黃色的星閃得極有頻率,沈酌定定看了幾眼。
夜間海風變得肆虐,甲闆上挂着的油燈被吹得搖來晃去,幾欲熄滅。
沈酌上前調整油燈的位置,在風中油燈熄了好幾次才複被點亮,罩上燈罩隔絕了海風侵擾。
他去勸雲疏月。
“下網之後離收網還需等上好幾個時辰,你不若先去休息,等收了網我再叫你。”
“也好。”
雲疏月回到自己的房間,熄了燈歇下了。
沈酌望着天邊的啟明星,眼瞧着船頭的偏離原本的方向往東移動。
他在船尾處新挂上兩盞油燈,與先前一樣熄了好幾次才徹底點亮油燈罩上燈罩。
海面上那顆暖黃色的星也跟着閃爍。
沈酌瞧着船舵處,孫二福正靠坐在一旁酣睡,掌舵的是那個瘦弱的背影,他微眯了眼。
“林冤,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一個時辰之後船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加快了速度往東邊駛去。
遠處隐隐約約閃爍着微弱的光亮,像極了孫村長給的小本上記錄的小葵說的海上鬼火。
沈酌踏步上前,“林冤,孫大哥呢?這方向好像有些不對吧。”
林冤心中一慌但很快鎮定下來。
“孫大哥思女過度情緒不好,我就讓他先回去歇息了。這個方向不對嗎?我可是按照孫大哥的指示走的。”
沈酌走至林冤身側,恰好擋住林冤左側的視線,餘光瞥見有小船靠近。
他問道:“林公子今日上午和昨晚都去了哪裡?”
“我去哪兒無需向你彙報吧?”
沈酌無視林冤言語中的敵意,自顧自說着:“讓我猜一猜,林公子這兩次去見的人與今日要帶我們去見的人,是同一人吧?而那人也是殺害小葵的兇手!”
這不是疑問,也不是試探,而是肯定的語氣。
林冤握舵的手驟然收緊,他怎麼知道!
“你派人跟蹤我?”
“承認了?”沈酌的眼眸瞬間收斂起那抹玩世不恭,變得犀利,直盯着林冤,想要将他的假面揭穿。
“我承認什麼?子虛烏有的事。”林冤露出那招牌式的乖笑,隻是笑不達眼底,隻為掩飾住内心的慌亂。
“趙公子是嫉妒我與月姐姐關系好麼?還特意編造謊話來污蔑我,真是煞費苦心。”
瞧着這副笑臉,沈酌就不舒服。
他就是靠着示弱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惹得雲疏月偏愛垂憐?
瞥見那些小船撤去,沈酌也轉了語調。
“我沒那麼閑專程污蔑你,我隻是來提醒一句,夜黑風高,小心觸礁。”
像是驗證一般,船隻忽然撞上什麼東西,造成船身劇烈晃動。
林冤方一站穩就往房間内跑,嘴裡還念着:“月姐姐!”
隻是他被沈酌攔住,無法前進,船身歪斜幾乎難以站立。
林冤隻好抓住一旁的桅杆,質問:“趙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你想将我們帶去那群人的勢力範圍内作投誠書,卻正好給我們省了探查那些人方位的時間,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
沈酌話音剛落,就有一排船隻整齊有序地朝着那排“鬼火”而去。
林冤見之面色大亂。
隻要再過一個時辰他就能抵達那座海島。
他已經在孫村長的茶盅裡下了藥,隻要他再将趙珣和孫二福連同那本小冊子一同獻上,他就完成了那人交代的任務。
到時候他就可以和他的月姐姐留在海島上此生不離了。
一切美好近在咫尺,可這一切都被毀了!
都怪這個趙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