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北地臨近大晏邊城的緣由,這朔山内圍的差吏個個身穿沉重厚實的甲胄,走起路來金屬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
走過來的差吏身長八尺,與沈酌差不多高,腳步在離雲疏月兩步之遙停下,遮天蔽日一般,雲疏月覺得天都陰了。
幸好天很快又晴朗起來,差吏走了。
雲疏月松了口氣。
“人交給我們,你們走吧。”那差吏走回關卡處,向白斜水說到。
白斜水搓着手上前,嘿嘿笑了聲,“官差大人,肚子疼,能不能行個方便?”
差吏眉頭一皺,聲音洪亮了不少,“這方圓十幾裡還不夠你拉的?要我給你行什麼方便?趕緊走走走,走遠些,别髒了這裡的地兒!”
一聽這話,壞了!
白斜水側身悄悄看了眼身後的雲疏月,二人交換了下眼色,準備第二套行動方案。
隻是他們商量的好,那差吏卻是個油鹽不進的,不管白斜水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是鐵面無私。
眼瞧着就要黑臉,白斜水也不敢将人惹急了,灰溜溜往回折返。
實在不行也就隻能另外想辦法了。
剛走出兩步,就見朔山内圍跑來一位小差吏,向那差吏頭子傳了話後差吏頭子肉眼可見的着急起來。
“快快快,你們幾人跟他去,剩下的人将這些女人送到山後面帳篷去好生看管。”
“頭兒,他們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了,拉不了這三大車人啊。”
白斜水眼睛一亮,連忙上前自薦,“我,我可以幫着小哥将人送進去,規矩我都懂絕不亂跑,就是想與差大哥結個善緣。”
“你剛不還肚子痛嗎?”
白斜水哎喲一聲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招着手叫雲疏月上前,“對對,我是肚子疼,我是想讓我這侄子幫忙送進去,他雖然話少人也有點呆,但是幹活是一把好,肯定能幫上小差爺的忙。”
差吏頭看了眼一旁眼巴巴的小差吏,又看着一臉讨好的白斜水,心道這種上趕着巴結的人他看多了,給點好臉他們就能高興幾天,翻不出什麼花來。
想到這裡他松了口,“那行,就讓這小子幫着将人送進去,先說好,不準亂跑亂看,否則丢了小命我可不管。”
“是是是,一定一定。”白斜水賠着笑,又拉着雲疏月跟着點頭哈腰,“聽差爺的話,事做好了就趕緊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雲疏月不敢說話,隻悶着頭點頭看起來讷讷的,差吏見此也信了那句話少人呆,松了幾分警惕。
小差吏左右開弓牽着兩匹馬拉着兩輛馬車在前面走着,雲疏月牽着一匹馬拉着車走在後面,白斜水目送着她進了朔山内圍的關卡,心裡這口氣不松反緊。
月兒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出來啊。
進了關卡雲疏月的眼睛就沒消停過,經過一處查探一處,隻可惜過了關卡都近兩裡路了,她還沒有看到有水源的迹象。
“好了小兄弟,把你手上的那輛馬車交給他吧,這裡就沒你的事了,我帶你出去。”
這麼快就到了啊,難道今日要無功而返了嗎?
雲疏月收回目光看到前面一片帳篷,已經有人來接過馬車,把車上的女人們帶下車。
“哭什麼哭!把嘴閉上!”
一位差吏兇神惡煞,一巴掌扇到哭出聲的那名女子臉上,本還有些此起彼伏的啜泣聲瞬間蕩然無存。
雲疏月去扶那被扇倒在地的女子。
那女子皮膚白皙嬌嫩,看起來也是富貴人家的女兒,怎麼會淪落到被充作軍妓。
那女子半邊臉腫得老高。
雲疏月拍拍那女子的手背以示安慰,她一對上那雙濕漉漉的鹿眼就被深深觸動。
那眼睛裡滿是屈辱和不甘。
雲疏月粗着嗓音問帶她進來的小差吏:“小哥,這些女子都是什麼人啊?”
“嗐,家裡犯了錯的呗,總之不是什麼好人,怎麼?你小子心疼呢還是眼饞啊?”
雲疏月看到那女子在聽到這句話時,指甲嵌進自己的手心,她應當是想辯駁兩句的,隻是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不開口了。
兩句話的功夫,其他女子已經全被帶進帳篷,聽到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别說是那女子,就是雲疏月也忍不住顫抖。
她也想要逃。
可她的衣擺被人攥住了。
那女子半散着頭發,又腫着臉,眼淚一挂就我見猶憐的,她正緊緊盯着雲疏月,将雲疏月視作了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身後那些差吏能進帳篷的都進了帳篷,就連那打了女子一巴掌的人也走了。
那小差吏見此眉頭一皺,朝着帳篷吼了一聲:“幾百年沒開葷了啊,這麼猴急!頭兒叫我來通知一聲,老爺那邊下令讓所有人集合,有事兒宣布,都趕緊的,提好褲子出來列隊!”
頓時帳篷内哀嚎遍野,罵罵咧咧的聲音此消彼長,可誰也沒敢耽擱,咣當着穿好衣裳甲胄出來站好。
“山子,我們都走了,那這些婆娘咋辦?”
“她們不敢跑,裡外都有人守着呢,就算沒人守着,跑了就是死罪!”
“哎,就是可惜了,專門找人換了職在這兒等着就為了先嘗上一口呢,現在一走等頭兒回來,又得按名冊分咯。”
差吏們列隊時葷話滿天飛,但一聽号令又滿臉浩然正氣。
雲疏月瞧着十分割裂,可她現在可不敢亂來,拉着那女子閃到一邊低眉順眼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