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搖搖頭:“回溯之法乃是我看家本領,且不說在我鼎盛之時都需花費諸多靈力,眼下我是個亡魂,三月之内再做不到第二次。”
半晌的沉默,不辭雖心裡好奇得很,卻也未曾開口詢問,回溯之時季言心看到了什麼。
季言心不再做掙紮,隻提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前輩,我有法子可帶你離開此處,隻是不知道你可否願意?”
墨旬始料未及,半信半疑道:“說來聽聽。”
季言心直言不諱:“不瞞前輩,在我被剝骨後生死一線,為了活下去我修得了畫靈之術。”
“什麼!畫靈之術!”墨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頻頻搖頭,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那可是仙門禁術!就算你當下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終有一日你會遭其反噬,屆時魂飛魄散,抑或變成什麼都未可知。”
“畫靈術其實也沒那麼可怕,我用過很多次了。而且其實它還有很多不曾被記載的用途,比如……”
“停停停,我不想聽,你莫要再說了。”墨旬打斷季言心,想了想又忍不住再道,“你大言不慚前可曾想過,我生前乃大仙師境界,對你的反噬隻會比你接觸過的所有靈都要強?”
季言心平靜道:“不知為何,我至今未曾被反噬過,我和我的靈日日朝夕相處,他們也一點兒事沒有。”
她的平靜有那麼一瞬,讓墨旬覺得,這個世界颠倒了!他知盡天下事,即便身死被困在此不見天日,他也依舊有法子知道外面的事,大到銀臨子渡雷劫身死,小到貓兒茶樓裡近日什麼話本最是流行。
可墨旬從來不知,會有一日,一個用了畫靈禁術的年輕人,會對他平靜地說出,有法子帶他離開!那便是成為她的靈?!
緊接着,季言心鄭重其事卻語出驚人:“墨前輩你這是怕死?”
墨旬想,如果他死後埋在地下,聽到季言心站在墳前如此問他,他定會掀起棺材闆跳出來,告訴她:“你竟問一個死人他怕不怕死?!”然而眼下看着這個劍走偏鋒,甚至倒行逆施的少女,他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季言心見墨旬沉默,又慨然道:“前輩可敢賭一把?與其被困在這裡,不如同我出去重見天日。你我本就是死過一次之人,還有何懼?假若在這裡是死,出去也是死,為何不在青天白日下死?”
“似乎是這麼個理……”季言心把墨旬說得無法反駁,自己年輕時不也是個膽大妄為的麼?是何時開始變得束手束腳……
季言心扯出一個笑:“那邊如此說好了。”似是怕墨旬反悔,隻待他未說一個不字,她便引出心頭血道,“以吾心血,為其畫靈,謹此奉請,福瑞來臨。”
其實季言心一直很好奇,為何畫靈之術被稱作禁術,可卻說的是“福瑞來臨”呢?直到後來她真的飛升上界,面對那不計其數昔日榮光加身的神族亡魂時,她才明白其中緣由。
在窺見大仙師墨旬的一生時,他所經曆的情波瀾多,委實是來往如梭。季言心眼中含熱淚,長歎一聲,瞬間感慨萬千無以言表。
“前輩身份特殊,又是被歹人設計困在此處,今日離開怕是會在他們之間造成不小轟動。我想先讓你在須彌納戒中修養,待時機成熟再現身,我們一同報那被殺之仇。”
離開九天塔後,不辭才問季言心回溯時看到了什麼,她隻說仙骨被夜無炁交給一穿着夜行衣,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帶走,具體去了何處,她跟到半路時,回溯的時間便到了。
一行人回到靈露宮時,王朝與天咎饒有興緻地在月下下棋。
季言心問:“怎麼不見花魄?”
王朝反問:“她不是随你們一起去了九天塔麼?”
阿九道:“花魄姑娘并未同我們一起。”
天咎打了個哈欠,眼睛還盯着棋盤,思索下一步該如何走,聲音懶洋洋道:“她說阿九的病比預想中嚴重許多,便一個人去黃泉海附近尋什麼龍什麼草去了,隻有那個草能治。”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王朝:“一個人!你怎能讓她一個人出去?花魄那麼柔弱,外頭那麼危險。”
季言心:“黃泉海!”那是妖族聚集的地盤,神屠的老巢,并且妖王神屠很有可能沒死!可想而知花魄隻身前往會有多麼危險。
不辭:“龍什麼草?不會是龍脊草吧!此乃長在海裡的靈草,雖并非像酆都千褶傘那般數量稀奇,可卻由蟄伏的海怪看守,一旦有人接近,方圓幾裡的海怪皆會聚集而來。”
阿九:“我得快些去把花魄姑娘找回來,我不能讓她為我以身犯險。”
季言心道:“既然花魄說你的情形嚴重,那便是真的嚴重,必須盡快找到法子治療。我去追上花魄,一起去将龍脊草帶回來。”
“我去。”不辭道,“你眼下是滄夷族人,你走來後面的計劃怎麼辦?”
季言心蹙眉:“你去我不放心。”
王朝自告奮勇:“我去,女孩子生來不能受一點傷。”
不辭:“那麼多海怪,你不要命了!”
“真麻煩。”天咎打斷衆人的拉扯,起身。整理過久坐皺在一起的衣袂後,道“我去接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