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青龍位上的摘月樓青天白日下被雷劈。可奇就奇在,一切完好無損,唯有赤金瑞獸被劈落。此瑞獸在摘月樓建成之日,作為宮中氣運的象征,鎮守在頂端,俯瞰八方。
宮女太監們皆私下議論起來。
“國師何曾出過錯!如今他選的青龍位,建的摘月樓,卻遭雷劈!這算是天罰麼?陛下會對國師降罪麼?”
“要我說,便是國師近日來的所作所為,實在倒反天罡,老天都看不下去喽。”
“國師不會被什麼邪祟附身了吧?才會做出諸多一反常态的行徑。”
“有沒有被邪祟附身不知道,但我覺着八成天罰,但願我們不要跟着遭殃才是。”
方時宴與季言心在前往祈年殿的路上,經過摘月樓時,正好目睹那驚雷。一連八道,明晃晃地由八個方位齊齊劈向摘月樓頂的瑞獸。
引路的小太監被那兇猛的氣勢吓到腿軟,當場跌坐在地,要說那八道天雷是巧合,他打死也不信。
小太監聲音顫抖:“這這這……這是天……天罰!”
方時宴安撫道:“小公公莫要驚慌,待我去查探一番。”随後給季言心使了個眼色。
季言心扶起還癱坐在地的小太監,語氣關切柔和,明面上在安撫,實則說出的話愈發讓人害怕:“小公公莫要害怕,縱使是天罰,要被挫骨揚灰,乃至魂飛魄散,像我們這等小人物,也是排在最後的。天塌了,自是有大逆不道,觸怒上天之人先頂着,之後的事一切都來得及。”
無須多久後,國師夜無炁觸怒九天之上的仙神,遂降下天罰警示的謠言,便在此時于這個小太監心底開始生根發芽。
在方時宴還未查探歸來時,昭帝已帶着群臣來到摘月樓前等待。所有人都不敢言語,生怕說錯一個字,便會給自己引來禍端,皆心懷忐忑望眼欲穿,願方時宴盡快查明緣由歸來。
約莫一炷香後,方時宴自摘月樓飛身而下。
見方時宴要行禮,昭帝迎上前一步,道:“事關重大,禮節便免了,可查明了緣由?”
“是,陛下。”方時宴正色道,“此前我便說過宮中有東西在壓制龍脈,如今天降八道雷,不知是否機緣巧合,方才去查看之時,叫我發現了那壓制龍脈之物。”
此言一出,除了昭帝,衆人皆驚。宮中竟然有東西壓制龍脈!這影響的可不隻是陛下,而是整個大昭的國作氣運。
昭帝眸間染上一層寒霜,問:“是何物?”
方時宴道:“回陛下,雖壓制了龍脈,可卻不是什麼邪物,反倒是一神物。”
昭帝眸光一動:“仔細說來。”
“此神物非一般神物能比,應當是上界流傳而來,擁有神力,安置在青龍位上,表面看去能使國運昌隆,實則日子一久便會神力受阻,風水不受。想必此神物已在此百年有餘,才會造成如今龍脈被壓制的局面。”
昭帝若有所思:“如何解?”
方時宴答:“重新尋一處寶地,将神物遷出,可維持五百年。五百年後,需再次遷移,便可保大昭鼎盛繁榮。”
昭帝擡首看着眼前的摘月樓,沉默良久,似是心有所思,似是透過摘月樓,看向了極其遙遠的某個過去。
而後,他語氣平靜卻冰冷,道:“此事容朕好好想想。”
方時宴道:“草民遵旨。”
“日後莫要再以草民自稱。”昭帝高聲道,“既然夜無炁沒了蹤迹,那方時宴與方時心便也是我大昭的國師。”
群臣心如明鏡似的,卻不敢多言。昭帝這話說得模棱兩可,什麼叫“也是我大昭的國師”?言外之意有兩層,一層是既然夜無炁擅離職守,那便找個能人來收拾你的爛攤子。另一層則是回以夜無炁先斬不奏,随意找了個人做了司業,國師之位,便亦可做兒戲。
近日驚天動地之事,可謂一件接着一件,樁樁件件皆在朝臣意料之外,卻又合乎情理。
禁軍再度來報:“陛下,宮門外求見滄夷族大人的人,多到快壓不住了。”
“去告訴他們,如今方時宴兄妹二人乃我大昭國師,朕會擇一處最恢宏的府邸,賜作國師府。屆時滄夷族秘術現世,允許臨安城白丁與通過九天塔六十層的修道者前去拜會,共沐福澤。”
語閉才詢問方時宴:“你兄妹二人可有異議?”
兩位新國師齊聲道:“陛下聖明。”
今日之後,所有人都以為夜無炁會有所行動作為,可他依舊悄無聲息。就連國子監都說,國師大人已許久沒來過了。
國子監内。
新上任的祭酒大人好生奇怪,衆學子都懷疑,這位大人莫不是想将國子監毀在自己手裡?前祭酒隻是廢柴,卻并不禍害學子,新祭酒不但修為高深莫測,心思亦是匪夷所思,禍害起人來眼都不眨一下,堪稱荒唐至極!
國師還來的時候,祭酒大人隻一臉冷漠,能說一個字訣不說兩個。如今國師好些時日不來,學子們從未想過,原來祭酒大人也愛說話,更愛折騰人。
“今日投壺,誰能拔得頭籌,以後早課都給他免了。”
此話一出,平日裡不思進取,貪圖玩樂的學生樂開了花。殷、宋兩位司業出面阻止,卻被祭酒大人動一動指尖,将人丢出國子監外十裡地。
“明日考你們風縛術,誰能得我心意,必有重賞。反之,必有重罰。”言外之意便是,能不能做到,做得好不好無所謂,我看得順眼最重要。假若誰讓我不順眼,便不會讓其好過。
學生們夜裡輾轉難眠,皆在思索要如何做,才能得了祭酒大人心意。
到了考試那日,祭酒大人更是語出驚人:“你們對着彼此用風縛術吧,誰的術法有花樣,能維持越久,便能得我心意。”
語畢,還未等衆人揣摩祭酒大人的話,他又道:“不限于人,隻要是國子監中的一切,皆可。”頓了頓,他又加上一句,“要是表現得中規中矩,便卷鋪蓋走人吧。”
何為“有花樣?”何為“一切皆可?”何為“中規中矩便卷鋪蓋走人?”中學生聽祭酒大人說話,好似在聽天書一般,皆愁容滿面,不知如何開始。生怕惹他不高興了,被逐出國子監,那會成為臨安城未來幾日的笑柄。
平日裡勤學苦修的學生們變得束手束腳,有将落葉靜止的,有将光靜止的,更有甚者,将人意識靜止。
祭酒大人厭惡地睥睨了一眼,懶洋洋道:“滾,以後若再見到你等,便将你們全都扔進埋骨坑。”
學生們愣住,皆以為祭酒大人在同他們開玩笑。愣了半晌沒人動彈,祭酒大人怒了,隔空随手抓了一人,束縛住其喉嚨,隻一瞬間,那學生整張臉又紅變紫。片刻後,骨頭收緊摩擦的聲音在眼下沉悶的氣氛中,清晰可聞。那人幾乎沒了呼吸,中學生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