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般情形下,還在埋骨坑看到夜無炁,百裡翊二話不說便要用天斬招待他。
夜無炁卻道:“我是來助你們的,這遊戲沒有我不行。”
“你以為本座會信?”如今在夜無炁面前已無再裝下去的必要。
在星境中夜無炁挑明百裡翊身份後被中傷,如今他還不知道百裡翊用一個元神救了季言心,想必縱使他有旁的心思,亦不會輕舉妄動。
夜無炁朝着百裡翊攤開手,笑得溫柔魅惑:“我是誠心的,你不是眼看着季言心這般痛苦沒有法子麼?為表誠意,我可以先治好她。”
百裡翊眸子裡鋒利的光平滑了幾分,聲音裡依舊冰冷疏離:“你要是敢耍花招,本座要你灰飛煙滅。”
夜無炁笑意不減:“徒兒這暴脾氣還是得改改,不然不好與人相處。”
百裡翊好不容易消減下去的殺氣又重聚起來,冷聲道:“你要是日後再不想開口說話,本座可以幫你。”
夜無炁懂他的意思,是他一再以師父自居,占了他的便宜。見百裡翊實在開不起玩笑,便指了指季言心,作罷道:“不叫了不叫了,現在可以讓我看看她了麼?”
季言心已被疼痛折磨得滿頭冷汗,眼睛阖上後便再沒睜開。修眉緊鎖,似是被夢魇纏住了。
夜無炁沒等百裡翊回答,便蹲下身來,隻擡手覆在季言心眉宇間,片刻後,他收回手,季言心并無變化。
百裡翊焦急問:“你不是說有法子!”
夜無炁擡首瞧了一圈依舊在坍塌的埋骨坑,語氣裡第一次顯露出認真:“我沒猜錯的話,此間一切在季言心進入之時,便與她的生死息息相關,反之亦然。”他歎氣一聲,頓了頓又道,“方才要是你不這樣,興許那些怪物能恢複得快一些,季言心也就少受點兒這般痛苦。”
言下之意便是,埋骨坑不恢複如初,季言心就會一直痛苦下去。
百裡翊瞧了一圈坍塌的埋骨坑,收回視線看着季言心痛苦難熬的神情,他握緊的手上指節被捏得咯咯作響。要是可能,他甘願代替她承受這份痛苦。若不是自己亂了方寸,她原本無須受罪。
夜無炁第一次在百裡翊的臉上瞧見自責,他卻最不是滋味。堂堂魔尊,即便面對神族也未曾動容分毫,如今卻為了區區一個凡人展露出不該有的情愫,真是可悲可笑。
夜無炁瞧着季言心的眸子裡不自覺染上幾分殺氣,最後理智還是讓他劃破了指間。他的紅線噬魂,沾了血結成了巨大的網,網住不斷坍塌的埋骨坑,将幾欲化成齑粉的人偶連接起來。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埋骨坑内一切,連同季言心,皆恢複如初。
夜無炁目光落在百裡翊的臉上:“我沒騙你吧,我是誠意來助你們的。”
季言心緩緩睜開眼睛,這才看清了夜無炁無比真實地站在自己面前,驚覺方才自己意識模糊間看到的夜無炁并非幻覺,她下意識抓緊了百裡翊的衣袖:“他……怎會在此?”
百裡翊道:“是他讓你醒過來的。”
季言心在百裡翊的攙扶下起身,活動着胫骨,不可置信道:“身上竟一點兒也不疼了。”
夜無炁呵呵一笑:“我可是用了很多血才将你恢複,你日後該當如何報答我?”
不知是否因被夜無炁取了仙骨的緣故,導緻季言心後來每每看到他,都會感覺背脊發涼。她見他笑,更是渾身不适,便避開他的視線,試探着問:“你如何能讓我,還有這埋骨坑恢複如初?”
夜無炁笑得愈發魅惑:“因為我是另一根骨頭呀。”頓了頓,他走近兩人,瞧着他們面上或微末或明顯的變化,一字一句道,“毀滅世間萬物的那一根。”
不給二人多餘思考的間隙,夜無炁又道:“雖能毀滅一切,卻亦能給仙骨生機。”
季言心沒多理會陰陽怪氣的夜無炁,隻自顧自道:“怎麼隻剩下我師父和若芙微蘭了?!”
回答她的人偶:“此前新娘子多次回答失敗,如今隻剩下三位老爺喽。”
另一個人偶附和:“還請新娘子快些治好大老爺的病,如若接着失敗,所有人都回不去喽。”
夜無炁見沒人搭理自己,徑直走到人偶面前,俯身查看後清了清嗓子:“好詭異的人偶,瞧他們說的,如若治不好大老爺的病,連我都要折在其中似的。”
百裡翊白了一眼夜無炁:“最詭異的人怎麼有臉說别的東西詭異。”
夜無炁:“你說話還真是不分場合的難聽啊。”
季言心站到了若芙微蘭面前,道:“夜無炁,既然你是另一根骨頭,那便快些來治好大老爺的病吧,想必你也不願同我多待片刻。”
夜無炁應聲走了過來,卻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百裡翊,道:“你怎知我不願意?”
“直覺。”季言心道,“一種你非要置我于死地的直覺。如今你主動來助我們,想必也是自身利益受到了威脅。”
夜無炁笑笑,沒有多說,隻運行起靈力,注入若芙微蘭體内。兩股靈力才接觸到她們時,纏繞的紅繩化作金光散落,落地成花。
随着若芙微蘭腳踩在地上之時,花路就此延伸開來,占據了半個埋骨坑。放眼望去,一片生機勃勃之意,季言心不由得臉上綻開笑意,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有生盎然機,她便歡喜。
人偶們随之齊聲喝彩:“大老爺的病治好咯,大老爺的病治好咯。”
可若芙微蘭保持着落地的姿勢,雙目緊閉,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季言心道:“這是?”
人偶們歡欣跳躍着圍繞住季言心,原本神色木讷的人偶們臉上有了生氣,衣裳也煥然一新,詭異陰冷的氣息一掃而盡,此時瞧着與一般稚童無異,她瞧着他們的目光不由得柔軟了幾分。
兩個離季言心最近的稚童牽起她的手,蹦蹦跳跳将她帶到銀臨子面前。雖還被紅繩五花大綁着,可紅繩縫隙間金光明滅閃爍,其間開出小小的花兒來,身前的草人上亦繁花綻放,讓人瞧着不免心生歡喜。
稚童們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了人氣:“請新娘子做出最後的選擇。”
季言心唇角噙着笑,擡手理所當然便要指向那句“有兩顆心為世間流淚,而我們苟延殘喘,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