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很遠很遠，心裡那根弦徹底崩了，瀾郁壓不住喉間腥甜，血迹從她嘴角緩緩流出，她松開緊攥的手，掌心全是或深或淺的痕迹，有的已見了血。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嘴角微動，眼淚成顆砸了下來，她又突然咧嘴笑着，仰頭試圖将眼淚逼回去。

一點用都沒有。

她就這般笑了哭，哭了笑，外界眼裡冷靜自持的瀾郁如今像個安靜的瘋子。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罷了。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做的事注定是為天下人不容。

她又慶幸，慶幸賀遲緒愛的是那個未染塵俗，幹幹淨淨的雲昭。

瀾郁以為這些年，隻要不去想他，不去打聽他，這份情意便能随着時間消散。

可真的當她又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那個堅不可摧的堡壘，在他望過來的一瞬間，就坍塌殆盡成了一盤散沙。

賀遲緒回味着那句話，深深地看了一眼遠去的背影，沉默的轉身回去。

漾起的旗幟在兩方随風飄揚，獵獵作響，随處可見相熟弟子結伴閑逛宿梧。

因着宗門大比，宿梧上下嚴陣以待，各峰弟子忙前忙後，絲毫不敢懈怠。

離韻齋裡正上演着滑稽一幕，相互糾纏的三人，周邊是零散碎亂一地的物件，一片狼藉。

瀾郁與初槿互扯頭發，林琅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秉持着打不過就加入的原則，一時僵持不下，互不退讓。

初槿手上一使勁，強烈的撕扯感令瀾郁的頭往後仰了下，她不甘示弱的回扯，她的發髻已經亂作一團。

初槿眯眼咬牙切齒道“瀾郁！你個見色忘友的東西！給我撒開！”

瀾郁清晨剛出門就看見怒氣沖沖的初槿邊撸起袖子邊往這邊趕，多年直覺告訴她，她要走，立馬趕緊走。

她腳步剛轉個方向，就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氣定神閑的林琅攔住了去路，逼回離韻齋。

瀾郁自知理虧，她松些力“你不也是，不止一次把我推出去，你先撒。”

林琅在中斡旋，痛苦的捂着剛剛平白無故挨了兩拳的雙眼後退幾步，不去計較，躬着腰喘了幾口氣，又投身進去勉強的将兩位略微拉開點，無奈道“兩位大小姐，求求你們别打了，我可不想當着九州的面被罰！”

兩人齊聲扭頭過去“怕什麼！被罰的還少嗎？”

語氣霎時止住，瀾郁和初槿互瞪一眼。

初槿氣沖沖地扯着瀾郁的衣領，拉近後怒道“我告訴你瀾郁，今天這事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瀾郁看着近在咫尺因怒氣漲的臉通紅的初槿，心底浮起愧疚，弱弱道“沒什麼好交代的，竹安峰不好嗎，你不一直都想去嗎？”

“那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了！”，

“我數三二一，你們一起撒！”

“三！”

“二！”

“一。”

“哎呦，老天奶啊。”

瀾郁頭往後一撤，松開的手又攥緊，緊蹙的眉頭帶些怒意，她懊惱大吼“初槿，你個小人！”

又是一番打鬥，叮當作響，良久才作罷。

瀾郁和初槿離的八丈遠，慢條斯理地整理散亂的發型。

林琅癱在中間，雙眼無神的盯着天花闆。

“攤上你們兩個，我真是倒八輩子血黴。”

瀾郁将最後一根簪子插進發髻，優雅的将妝奁合上，沖林琅搖搖手指“錯了，我們兩個是你的福星。”

林琅猛得坐起，沖瀾郁翻了個白眼，又躺下，語氣裡盡是無語“嘁，你要不看看我臉上的傷再說話呢？煞星還差不多，自打認識你兩，那是小罰不斷，大罰接連。”

初槿邁着矜持的步伐走到瀾郁身邊，拾起根钗為其簪上，滿意地看着銅鏡裡的瀾郁，随即對林琅陰陽道“喲喲喲，煞星~沒我倆，你就和你那些師兄一樣，沉悶死闆，不招人喜歡。”

林琅司空見慣般歎口氣，将胳膊放在頭後面，安穩枕着“我說不過你兩，歇會。”

“好了。”

林琅複坐起，擡手正了正發冠，看着面前兩張精妙絕倫的臉，他面無表情的移開。

每次都這樣，上一秒打的不可開交，下一秒又卿卿我我。

聽見一聲不耐煩的輕啧，他臉上堆滿了笑，殷勤去給兩位倒上茶。

“兩位請慢用。”

瀾郁手微揚，整個離韻齋恢複如初，泱泱從縫隙中漂來。

“辛苦了。”

道的不僅是林琅這些年一直為她搪塞，還有初槿這百年不斷傳過來賀遲緒的幻影。

她們早已是彼此堅強的後盾，也早已不再言謝，今日一提，倒顯的生分。

初槿與林琅對視一眼。

林琅喝了口茶壓壓驚，他咳了聲“說起來，你現在身體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