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在馬上彎下腰,湊到阿娘耳邊,頗有些挫敗地哄勸着:“在外面就給我留點的面子嗎?難不成你想明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雲麾将軍平日裡在家都被娘親當做小寶寶一般親昵地叫做南南?先忍耐一下,等回去家裡了,随你怎麼叫好嗎?”
這話直擊雲箐軟肋,她一臉做錯事的心虛樣,臉上還有一閃而過的心動之色,忙不疊用帕子掩住嘴,瞪大了一雙與林琬相似的眼睛鄭重地點了點頭,顯然是受教了。
“我知道了……下次不會在外人面前這樣叫你了……”
心裡卻瘋狂心動,她這個兒子内裡女兒的孩兒,從小早慧,除了出生那會,基本沒讓她操過心,雖然别人都說是她有福,攤上這樣一個省心又聰慧的孩兒,不但保住了林家的産業,還年紀輕輕就位列三品。但她總是有些遺憾,一直希望能看到對方小女兒般向她撒嬌的模樣。
現在見這個心願有望實現,她怎麼不激動?
因為被帕子捂住嘴,聲音有些含糊,再配上對方因為興奮不停亂轉顯得格外靈動的雙眸,倒顯得有些可愛。
看着阿娘這樣活潑的舉動,林琬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即使到現在,比起母親,林琬更多将雲箐看做是自己的姐妹,不說她兩世加起來的年齡比對方還大,就說兩人之間的心境,反倒是雲箐更加活潑跳脫一些,有時候着實沒有做為母親的威嚴——這是一直留在雲箐身邊的青露和霜白的原話。
雖然足足兩年未見,阿娘卻還是如同當日在滄州拜别時一樣。雖然世事待她并不算溫柔,但卻沒有消磨掉她的一腔赤子之心,即使經曆風雨,再見晴空時,一如往昔。
也正是對方這樣如同天空一般的包容與溫柔,讓林琬度過了轉生異世之時最難過的一段時間。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度過最初久别重逢的喜悅之後,兩人又随意地說了幾句,雲箐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了簾子。
随着日頭漸高,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為了不被人窺見樣貌在外随意編排,他們也隻能如此。
及至半路,早有收到消息的南星帶着人前來迎接,一行人彙合後很快就來到了新修的将軍府前,康叔帶着人先将舟車勞頓的夫人請進後堂歇息,林琬攙扶着雲箐的手就要在前引路,被自己的親娘嗔怪地斜了一眼。
“哪裡就這麼嬌弱了,你娘我還年輕,沒到七老八十的年紀呢!”
嘴上這麼說着,卻将臂彎裡的手臂挽得更緊了些。
林琬也由着她,兩人說笑着,正要拾級而上,後面一個婦人剛要從馬車上下來,見到林琬眼前一亮,也等不及小厮搬來馬凳,連忙攙着一個小丫頭的手跳下馬車,富态的身形帶得對方一個踉跄,好不容易才穩住了。
可她哪裡還顧得上這個,連忙招手呼喊前方兩道已經踏入門檻的身影。
“少爺,夫人,等等我啊——”
林琬本不欲理會,卻被雲箐拉住了,她使了一個眼色,低聲道:“你忘了,那是你小時候的奶娘,翠竹嬷嬷……”
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林琬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有些不耐。
“怎麼她也來了?”
雲箐努了努嘴,也有些無奈,低聲解釋道。
“她特意從老家趕來滄州,求着我帶上她,畢竟是你出生時就在的老人,又是你的奶嬷嬷,總歸要顧及着些,好歹問候一聲,也不落人閑話。”
“又沒喝過,算什麼奶嬷嬷……”
林琬生而知之,所以并不願意喝人奶,折騰得林府上上下下不安,還以為哥兒有什麼毛病,甚至還有人傳出什麼養不大的惡毒之言。
那時候還是潑辣的翠竹鎮住了場子,換了好多種方法,這才發現哥兒不是不是不肯吃,而是不願意喝人奶,幸而北方什麼不多,牛羊遍地,很快就從外面牽來一頭正産奶的母羊,這才将這件事情對付過去。
但這時稍有點家底的家裡的哥兒姐兒都養着奶娘,為免外人說道,就讓正好嫁了人才生了孩子的翠竹當了林琬的奶娘。
後來他們舉家去了滄州,因為翠竹的夫君是本地人,并不想離開故土,所以将翠竹留在老家,守着老宅,漸漸聯系也就少了。
但無論怎樣,每年翠竹必親自跑一趟滄州拜見夫人和少爺,是個死心眼的人。
林琬本來對翠竹此人無感,隻覺得是個爽利潑辣的婦人,後來年紀漸大,和對方碰了幾次面,經了幾次事,才有了不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