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算什麼?等你以後長大了,多練練武藝,也會像我一樣……”
雖然臂上坐着一個足有五六十斤的小童,牛繼宗臉上卻沒有絲毫勉強之意,甚至還單手将對方向上颠了颠,惹來一衆人贊歎的驚呼聲。
誰知,寶玉聽了這話卻面露為難之色,沉思了片刻,突然堅定地搖了搖頭道:“還是不了,我還是更喜歡詩書字畫,習武太苦,我怕是堅持不下來……”
“乖乖,這麼小就如此,難不成你們榮國府不久之後又要出一個文曲星?”
牛繼宗見小小人兒一本正經分析的模樣,心中驚歎,深以為榮國府中又出了一個好苗子,不由有些驚喜地看向賈琏,出聲打趣起來。
賈琏與有榮焉,忍不住誇道:“我這寶兄弟,雖然年紀小,可論博聞強識,才思敏捷恐怕不輸我們在場任何一人,才剛學作詩就能舉一反三,寫出的詩作連多年的老學究都要誇一聲有靈氣呢!”
“竟然如此?!”
見賈琏如此說,衆人不禁又跟着誇了幾句,直把一個不到八歲的小兒誇得飄飄欲仙,連平日裡被父親壓着讀書的憋悶無聊都在這一聲聲誇贊中消散個無影無蹤。
衆人正笑鬧着,一道清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這裡好熱鬧,看來小王是來遲了……”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賈琏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撫了撫衣服下擺迎了出去。
“原來是世子大人到了,是我招待不周,居然沒有親自出門迎您……”
來的人正是北靜王世子水溶,隻見他身着一襲月白色常服,頭戴飾以美玉的巾帻,手持一柄折扇,淺笑盈盈,做足了一副儒雅閑散的富貴公子打扮。
“無妨,都是常來常往的幾家老親,就不必如此多禮,況且今日又是賈琏兄做東,小王特意前來讨一杯薄酒……隻是前幾日家父身體不适,所以收到帖子并沒有立刻應下,如今這樣也算是不請自來,還請賈琏兄不要怪罪……”
賈琏連忙否認,一轱辘的客套話不要命地就往外倒,心中一邊暗暗自得自己面子之大,一邊又隐隐有些不安——實在是,情況實在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而另一邊,北靜王世子的溫和謙遜很快就消除了他人因他身份而産生的距離感,與衆人打成一片,甚至談笑之間不顧身份差别隻以長幼稱兄道弟,氣氛一時火熱。
而小小的賈寶玉從未見過如同北靜王世子水溶這樣的人物,不但談吐不俗,所知所聞更是涉獵頗多。
一時間忍不住擠在人群中聽着他與衆人的交談入了神。
而那邊賈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幾乎忍不住想要去揉一揉已經快笑僵了了的臉,退出二樓包間,躲到樓梯處,催促守在此處的小厮出去跑一頭看看林将軍是否到了。
北靜王世子的到來實在是出乎意料,原本對方退回了帖子他還以為是因為說親的緣故,不想現在就和林琬在公衆場合中撞上,以免尴尬,至于北靜王,對方纏綿病榻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也不見王府内因此減少外出走動,顯然并不是很要緊。
可來都來了,作為今日的東道主,賈琏隻能盡全力安排好讓所有人都感到賓至如歸。
而如今,北靜王世子都到了,可林琬卻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這未免有些不妥……
出現這樣的疏漏,若是到時讓某些人心中不快,故意給林琬為難,雖僅有幾次的接觸,但以他對其的了解,恐怕不會善了,若是鬧出什麼不快,那可就讓他難辭其咎了。
而就在賈琏急得跳腳,在心中暗暗祈禱林琬快點出現的時候……
正想着,樓梯轉角處突然轉過一道身影,賈琏被唬了一跳,定睛看去,不禁喜上眉梢,差點雙手合十感謝滿天神佛如此靈驗,才念着人呢,這就将對方送上來了……
整整衣袍正要上前打趣幾句,冷不防對上林琬一張怒氣沖天的臉,十分摸不着頭腦,鬼使神差地“嗖——”地一下收回了想要邁出去的腿,扭身将自己藏進了樓梯上方一間空置的用于賓客更衣的靜室,将身體縮在門闆後,屏息凝神地聽着對方越發近的腳步聲……
好半天都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這讓賈琏幾乎以為自己剛才是看花眼了,或者是白日裡撞了鬼了,正想轉出來。
誰成想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随即他所在靜室的門闆居然被人從外面猛地一撞,發出一聲“砰——”的巨響。
這樣的意外吓得賈琏幾乎驚叫出聲,幸好他及時捂住了嘴,這才沒有發出聲音。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緊随之而來的的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就帶給了他更大的驚吓。
雖然隻近距離接觸過一次,可是他怎麼也不會忘記這道聲音的主人!
如今他撞破對方這樣秘密,若是被發現,恐怕不能善了了!
賈琏心神大震,滿腦子都回蕩着“壞了,壞了,壞了——”的尖叫聲,連後面隐隐的交談聲都化作一陣模糊的雜音
意識到處境的不妙,賈琏捂住嘴的力道又大了些,幾乎連呼吸都不敢,額頭冷汗直冒,隻希望外面的兩人盡快離開……
可事與願違,即使賈琏再小心,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一下,門外交談的聲音嘎然而止,四周靜得可怕,随即那人的聲音隔着門冷冷地響起,如同死神宣告的号角。
“門内何人,不如出來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