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在康泰殿等消息等得心急如焚,卻左盼右盼看不到小夏子回轉,不由得後怕起來。
她這一步十分兇險,卻也是不得已,三年前家中本來已經走了甄太貴妃的路子,通過小選之後先進其宮中做女官,再找個合适的時機求得上皇的恩典賜給新皇做妃子,一方面是為了維護家族的榮耀地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借此向新皇投誠。
身負家族如此重擔,元春自然不幹不小心,卻不料事情從一開始就出了差錯,直接被當今的皇後娘娘選入康泰殿,被封為女史,隻在皇後宮中裡負責一些書寫诏令接引前來拜見的宗族貴婦之類,别說見到上皇了,就連聖上的面見一面也難。
原本還想通過甄太貴妃的關系調動一番,卻不料後來出了南安郡王一事,甄家在朝堂上幫着南安郡王府一事,惹得聖上不快,後來更是因其牽連,連一向十分受上皇寵愛的甄太貴妃也受到牽連,被禁足十日,罰去俸祿一年,自己都焦頭爛額了,更是問不上皇後宮中一個小小的女官。
眼見事情就這樣耽擱下來,自己也一日日地年歲漸長,元春心中怎麼能不着急。在宮中苦苦尋求機遇無果之後,隻能将目光轉向外面來。
隻可惜這一代賈家的男人都沒有能在朝堂中說得上話的,下一代又還沒長成,而唯一有資格進宮的祖母——榮國公老太太又年事已高,與如今中宮的皇後娘娘關系平平,輕易也進不得宮。
一時間,元春在宮中的處境可謂是孤立無援。
今日突然聽聞當初祖母為自己相中的那位林家遠親的小郎君的母親要來康泰殿謝恩,一時間百感交集,若是當初由着祖母安排嫁給了那位,現在進宮謝恩的诰命夫人也會有自己的位置——偏生那位名為林琬的小郎君現在還如此年輕,假以時日,多在軍中打熬幾年,再加上他們賈家在軍中的關系運作一番,日後得個侯爵的爵位也未嘗不可能,到時候自己就是實打實的侯爵夫人,而不是如現在一般,毫無希望地蹉跎在這深宮之中……
有此因由,她實在不願意在這種時候撞見那位小将軍的母親,當初祖母通過姑父試探那位小将軍的口風,其母必然是知曉的,若是被對方知曉自己的如今的處境,回去心中還不知怎麼嘲笑自己呢……
可偏生一向防自己防得甚嚴的皇後娘娘卻偏偏親自點了自己的名字去接引那位雲老夫人。
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她幾乎以為是春喜領錯人了——實在是那位雲老夫人是在不像是一位将遺腹子獨自養育成人的寡婦模樣,那一雙清透靈動的雙眸實在是不應該出現在一位足足快有四十歲的夫人身上。
觀其言行,雖然拘謹僵硬,身上的氣質卻閑逸純淨,并無太多被世事磋磨的痕迹,顯然在家并無其他煩心事,一向自在随心慣了的——讓人看了心中好生羨慕。
相比之下,自己也曾在家被嬌養慣了的,如今隻進宮三年,卻已經是看遍世事,心裡交瘁,再不複從前在家做姑娘時的快活……
隻看着那位雲氏,元春就情不自禁地回去幻想,若是當初父親沒有從中插手,而是随了祖母的安排,那雲氏的今天想必就是自己的明日,那該有多好……
可惜這都已經不可能了……
如此想着,原本已經認命的心又重新不甘心地跳動起來。
一時熱血之下,聽聞此次小将軍也陪同母親一同前來,此時正在宮門外守候的她,居然以金銀賄賂了殿中負責跑腿的小夏子讓他去宮門處伺機接觸那位小将軍,以兩家那點微薄的交情為自己轉交一份家書。
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之後,元春整個後背都驚出一身冷汗,等到後面再送雲氏出康泰殿的時候也是心神不甯,差點沒帶錯路。幸而雲氏也是初次進宮,這才沒看出端倪。
不過元春這點小小的異樣自然瞞不過他人,很快就有人将這一小插曲報到了皇後面前,不經意般地說起,供貴人取樂。
皇後唇角喊着笑意,靜靜聽完十分會來事的宮娥取笑那賈女史進宮這麼多年了居然還能帶着人走錯路,并不言語,隻在對方說完之後賞了一盤糕點就讓對方退下了。
等那宮娥高高興興地走了之後這才轉頭看向坐在對面的柔太妃。
“宮裡的丫鬟們不成體統,倒讓太妃看笑話了……”
“哪裡……”
柔太妃一雙桃花眼中水光閃動,眼波流轉之間俱是風情,又兼身形纖長,即使已經年近四十,眼角已經有了明顯的細紋,卻不掩其如同蒲柳一般婀娜的身姿,舉手投足間不自覺都帶着江南水鄉那種特殊的韻味,令人見之忘俗,即便實在美女如雲的後宮中容貌姿态也是獨一份的。
皇後見狀心中暗歎,隻看容貌,也難怪能生出那樣霞姿月韻樣的五皇子,也難怪即使這麼多年柔太妃的态度一直冷淡,上皇卻一直将對方記挂在心上。
若不是甄太妃的母家勢大,柔太妃出身低微,又實在是個對争寵一事毫不上心的,當初貴妃的位置到底是誰坐還不一定呢。
而方才那位新晉雲麾将軍之母雲氏比之柔太妃雖然看起來年輕不少,容貌也算出挑,卻少了那一分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風韻……
不過,僅是這樣,也足夠讓人羨慕,連她都有些心動,起了心思想要日後在宣召進宮後私下讨教一番對方的保養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