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了這樣一檔子事情,再将翠竹這個心懷鬼胎的放在府裡,她實在是心裡膈應得慌,放到外面去又怕洩露了秘密,當真是長蟲爬進了酒瓶裡——進退兩難。
“你心裡有數就好,隻是那翠竹也不知這段時間在府中找了多少幫手,恰好蘇木和康叔也不在,若是再被她鑽了空子,找到人送消息出府,恐怕又是一樁麻煩事……”
雲箐拉住林琬的手,低聲叮囑着。
實在是今天翠竹給她的沖擊太大,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既然翠竹能在府中打聽到榮國府上門說親這樣隐秘的事情,難保不會知道府中其他的秘密,這府中又多是新從外面買來的下人,對府中并沒有多大的歸屬感,一時間被翠竹蠱惑籠絡了去也未可知,這讓雲箐實在放心不下。
“這段時間我讓南星先在府中暗中盯着翠竹,至于其他人,還要麻煩青露和霜白兩位姑姑好好梳理一番了……”
青露和霜白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應道:“是,就交給我們吧……”
*
那邊,葛萍兒被翠竹一路拉着,隻覺得今日的姑母與往日有些不同,那臉上的笑容格外讓人瘆得慌,一股毛毛的癢意順着兩人接觸的地方向着全身蔓延,讓人感覺十分不适。
葛萍兒想要開口問,卻又礙于白芷在場,并未作聲,隻隐隐約約察覺到姑母似乎是與将軍和老夫人發生了沖突。
回到外院倒座房之後,白芷就迫不及待地告辭回去了。
白芷的身影才消失在兩人的面前,翠竹的臉瞬間沉了下去,進屋坐到銅鏡前,扒拉開頭發對鏡張望。
葛萍兒跟進去之後隻看到姑母那被發絲遮掩住的頭皮上缺失了一塊,隐隐還滲出了血絲,吓得捂住嘴低低驚叫了一聲。
“姑母,這是怎麼了?是誰做的?”
“你别問那麼多!管好你自己,安分守己便好!”
翠竹瞥了葛萍兒一眼,沒好氣地斥道。
不客氣的語氣讓葛萍兒臉上一白,咬緊了下唇,不明白為何對自己一向和善的姑母為何突然這樣。
但一想到對方頭上那處傷痕,很快就為對方找好了理由,隻以為對方是因為受傷了,才會如此。
不過也因此,不敢再觸姑母的眉頭,連原本想問的關于将軍的事情也咽回了肚裡。
翠竹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态度太過激烈,待為頭頂的傷處抹好了藥膏之後,這才又轉頭溫聲道:“你别怪姑母,方才也是一時氣不順,不小心口氣沖了些,并不是對着米去的……”
葛萍兒嗫嚅着嘴唇,瞧着姑母臉上重新變得和善的笑容,到底沒有開口說話。
翠竹不以為意,伸手拉着葛萍兒坐下,輕聲道:“姑母受這些傷,吃這些苦都是為了你有個好前程,你心裡也别怪姑母,實在是今日……”
說着說着,突然哽咽起來,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
葛萍兒這才注意到姑母眼角紅腫,顯然是哭過一場,不由得急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還連累得姑母如此,若是将軍府高門大戶的看不上萍兒,姑母也不必如此低聲下氣,家中自是有不少好兒郎,不必如此上趕着……”
“說什麼胡話……”翠竹拍了葛萍兒的手一下,輕聲斥道,“什麼樣的人,品貌能和将軍比,還是說連将軍這樣的,你都看不上?”
“怎麼會!”葛萍兒不假思索地連聲辯駁,“将軍自然是好的……”
話才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到底在說什麼的葛萍兒臊紅了一張臉,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聲如蚊蠅……
“這不就得了,隻要你聽姑母的話,姑母定要給你謀一個将軍夫人之位來坐坐……”
“可是,姑母還是将軍的奶娘,今日将軍他們既然能如此對待姑母,讓姑母受了這樣的傷,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人家,将軍雖好,是天下女子仰慕的對象,但齊大非偶,門不當戶不對的恐也不是什麼良配……”
翠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将葛萍兒的手放進自己手心中輕輕拍着,輕聲道:“你别看兩家門第相差甚大,其實真掰扯開來,還不知是誰誰求着誰呢,你别看将軍現在冷淡,等進了府裡,我保證無論你說什麼‘他’都不得不服服帖帖地聽着,這樣算下來,這世上還有比這還讓人順心的‘夫君’嗎?”
翠竹笃定的話語讓葛萍兒十分動容,試問這樣的夫君哪個少女不想要,可是真的可能嗎?
“姑母你莫要說笑,從小父母就教導我三從四德,若是我出嫁,夫家和順的還好,若是遇上個窩裡橫的,也隻能慢慢熬着……”
說到這裡,她聲音不免低落下去,翠竹知道對方是想到了家中已經出嫁的姐姐。
“好了,你就别想那麼多,隻聽姑母的安排,姑母保證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入将軍府,到時候有了你撐腰,别說是你姐姐了,就是你父親母親都要跟着一起享福喽……”
到現在聽到這話葛萍兒依然心動不已,從老家過來的這一路上,這說辭她爺聽了無數回,而父親也正是因為姑母的這番說辭才同意姑母帶着自己一同上京來。
可今日看到姑母從将軍那裡帶着傷出來,她心裡又有些不确定了,将軍那樣一個俊秀如同仙人一般的男子真的願意接納自己這樣一個普通的縣丞家的女孩兒嗎?
但看着姑母望着自己期盼的笑臉,她也隻能壓下心頭的不安,故作害羞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