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中原人,是西域烏蘭國的女娘,十七歲時,阿爹讓我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我不願意,就私自逃出烏蘭國。”梨嬸回憶往事,有些感慨,道:“若我當年聽我阿爹的,嫁給那個老男人,至少安穩一生,不會有如此遭遇。”
說到“西域烏蘭國”五個字,祁宥目光便一直盯着梨嬸看了。
不過衆人的目光皆彙聚在梨嬸身上,祁宥的舉動也沒引起衆人注意。
瀾意與梨嬸的想法不一樣,反駁道:“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男人,為什麼要比較兩個不堪的男人,都是王八羔子罷了。”瀾意在衆人面前說了不雅的話,略一停頓,說到最重要的一點,又忍不住說了不雅的話:“兩個男人都會帶給你不幸,要我說,遠離男人才能得到幸福,男人就是賤。”
這也是瀾意的心底話。
她這輩子不打算嫁人了。
衆人大眼瞪小眼,尤其是祁宥等人,眼神明顯疑惑了許多。
瀾意這才反應過來,對祁宥等人緻歉:“對不住啊,忘了你們也是男人。”
祁宥無奈,陳奇、陳思讪讪。
梨嬸被說得連哭都忘了,眼裡噙着豆大的淚珠,好一會兒才想通。
“李姑娘說得是。”梨嬸道,又接着說起自己的經曆,“我走得太急了,隻帶了換洗的衣裳和金子,才走到中原,我的錢就用得差不多了。在走投無路之際,遇到了一個女人,也就是嚴婆婆。她當時對我多麼關切啊,讓我吃飽飯、穿上新衣服,還給我打了一副新的衣裳首飾。”
當時的她,真以為嚴婆婆是一個好人。
“我對中原話不熟悉,支支吾吾地将自己的經曆告訴了她,她就主動說要帶我去她們村子裡,讓我以後住在那裡。”
梨嬸說到這,又氣又恨,“隻怪我當時太年輕,未經人事,看不清人心,就傻傻地跟着她去了。到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進了一個狼虎窩。當夜,我就沒了清白,被他們幾人捆綁在床上。”
“梨嬸,你就沒想過逃嗎?”就在衆人都聚精會神聽着的時候,陳思納悶開了口。
陳奇用手拍着臉,他已經不想說話了。
“我當然想過逃。”梨嬸看向陳思,順勢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傷痕累累的手,各種傷痕彙聚在一起,看不出哪裡是新傷舊傷。
她怕吓到瀾意和暮雲,便将衣袖放下,接着道:“但我每逃一次,他們村子裡的人就會抓住我,毆打我一次。時間久了,我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便放棄了。”
“更令我不解的是,我打聽到村子裡其他女人都跟我有一樣的經曆,可她們幫着那些男人,在我逃跑的時候告密。”梨嬸黯然神傷,“這才是我放棄的真正原因。我被嚴婆婆和那個死男人當生孩子的工具,生不出男孩,他們對我非打即罵,要不是我幸運,第二個孩子就是男孩,我早就被他們打死了。”
“生了那兩個孩子之後,我心裡打算謀劃一件大事,便安分了好幾年,也讓他們放松了警惕。”梨嬸終于重新展露笑顔,“所以今天我成功了,他們都死了。我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不無辜。如若那群女人不助纣為虐,我肯定将我的計謀告訴她們,帶着她們離開這個地方。”
梨嬸不是沒有想過,她隻是害怕,怕其中一個女人頂不住心理壓力,将這件事情告訴丈夫一家。
到時候,她就前功盡棄了。
十數年的折磨、不被當人的遭遇,就會再次卷土重來。
一直托着腮思考的祁宥,在這時開了口,道:“一座村莊所有村民離奇死亡,這勢必會引得周圍的村莊矚目,屆時官府也會派人來查證。你為何不在上吊之前,寫一封血書,控訴他們的惡行,讓官府重視這樣的事,說不準從此以後就會有越來越少的女子被騙。”
梨嬸神色逐漸冷靜下來,搖頭道:“不,這樣沒用。真正壞透的,是人心。我也不理解,那些女人明明同樣恨透了那個男人,為何會為了孩子苦苦熬着?一個女子,在成為别人的女兒、妻子、母親之前,首先是她自己,不是嗎?”
瀾意聽得頗有感觸,“是,女人無論是何種身份,她都是她自己。所以,她就該是不被束縛的,為自己而活,并沒有什麼過錯。”不過她也不認可梨嬸的行為,“但不能以極端的方式做事。”
“李姑娘說得對。”祁宥眼珠瞥向瀾意的方向,“梨嬸,我們同情你的遭遇,不認可你的行為。”
梨嬸知道自己做的惡事和折梨村的人沒什麼區别,随道:“你們把我告上官府吧,我隻求你們一件事,務必要将他們的惡行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好。”祁宥很快就答應了,“那我……”
“那你後半輩子多做善事,以此來彌補過錯!”瀾意急急忙忙說,聲音也尖細不少,蓋住了祁宥的聲音。
祁宥原先是打算如梨嬸的願,将她送入官府的,梨嬸雖情有可原,但并不是全無過錯。
見瀾意如此說,他便識相閉了嘴。
“李姑娘……”梨嬸嗫嚅着,不知該如何回話。
瀾意輕輕笑着,溫聲道:“梨嬸,他們做了那樣的事,不遭天譴也遲早會死的,你隻是勇敢了些,用自己的手報仇了,同時也保護了更多的女子,不是嗎?萬一他們接着騙其他的女子呢?”
梨嬸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從今以後,你就多做一些善事,用自己的這雙手,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就當是贖罪了。”瀾意牽着梨嬸的手,說道。
她對女子,尤其是命運悲慘的女子,總會生出憐憫之心。
或許她的心腸的确是軟的,但如今的她,隻會對女子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