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山間的風微涼,輕撫瀾意的發梢,她擡眼問道:“祁公子是剛從師父那裡過來嗎?”
她還願意和自己說話,就說明她沒有厭惡自己。
祁宥當即咧開嘴笑,眼角眉梢間無不透露出笑意,笑聲如溪水潺潺,緩慢流入耳邊,聽着毫不刺耳。
“這是自然。”他回道,似是想起了什麼事,又道:“對了,謝謝你。”
“謝我?”瀾意納罕問。
祁宥垂眸,眼珠微微轉動,用手撓了撓頭,嘴角上揚,說:“你還記得你拜師那日畫的畫嗎?”
“記得!”瀾意果斷回答,“是一個不染塵世的明豔美人,我聽到師父描述的時候,心裡還有壓力,不知該如何畫出來。”
瀾意一邊說,一邊瞥見祁宥的耳根有些發紅,她想起畫上的美人同祁宥有幾分相似,便問:“她是你母親嗎?”
“對!她是我的母親。”祁宥說着,眼神不免黯然了些,頗有些遺憾地說:“隻可惜我從未見過她。或許吧,或許我見過她,但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我的母親。”
他擡起頭來,歎了一口氣。
他抿着嘴唇,怕瀾意擔心,連忙道:“幸虧有你的畫,能讓我再看一看她的模樣,我很感謝你。”
瀾意不太會安慰人,隻知道說些實心話,道:“母子心連心,總有一日你們會再見的。”
“窈姨也這麼說過。”祁宥眼神都明快了許多,“瀾意,我真的很感謝你。窈姨這麼些年,都沒有見過我的母親,她隻能對我描述母親的長相,但我們畫藝不精,未能畫出她的模樣。我真的,真的很感謝你。”
因為祁宥的語氣太過真摯,瀾意也頗為感動,道:“這個主意是師父提出來的,你最該感謝的人是她。”
“我知道。”祁宥颔首,“但我就是想感謝你。我覺得自從遇見了你,我的身上接連有好事發生。”
瀾意感覺,她再和祁宥說下去,自己臉都要變得通紅,遂嘴角含着一個淡淡的笑,對祁宥點了個頭。
“是祁公子作勢極佳。”瀾意客套,屈膝行禮,“我還要上去找師父學醫,恕不能久陪。”
祁宥便拱手行禮,看着她走遠了,忽然馬上到中秋了,大膽開口相邀:“過幾日便是中秋了,那日你若有空,可否陪我在街上一同賞月?”
這段時間,瀾意一心想着學醫和瀾舒的事,都忘記馬上要到中秋了。
她每年的中秋都很忙。
桂花酒她一般都不喝,隻是玩行酒令輸了的時候,會被瀾誠起哄,鬧着多喝幾杯。
當晚吃完家宴後,瀾清也會帶着她們姐妹幾個出去上街遊玩,猜猜燈謎、燃燈祈福都是必不可少的。玩到盡興了,夜已深,姐妹幾個結伴在月光下走着,最後一齊拜月神。
自從年歲大了後,瀾誠每年都跟月神祈禱嫁個如意郎君,姐妹幾個聽到這些無不笑話她。
誰又能知道,一心嚷嚷着嫁人的瀾誠,最後見姐妹婚姻中都有變故,吓得終身不嫁。
前世這一年的中秋,因瀾舒的事情,瀾誠絕口不提嫁個如意郎君。
祁宥見她遲遲不回話,目光也有些呆滞,揚聲問:“李姑娘,你怎麼了?”
瀾意的思緒被祁宥的這一聲喊給收回,婉拒道:“那一日,我恐怕沒有空陪公子。”
“那好吧……”祁宥難掩心中的失落,強顔歡笑。
瀾意提議道:“令堂如今不在你的身邊,祁公子不妨多多陪伴令尊?”
祁宥眼底飛快地閃過冷意,聲音也低沉不少,說:“他的身邊有的是兒女陪,無事不會想起我。”
這是别人的家事,瀾意不好過問,緻歉道:“對不住,我不該提這些的。”
“沒……沒關系。”祁宥永遠都不會埋怨瀾意。
…
…
薛劭和楊彤的婚事定在了八月十二日。
兩邊都是親眷,瀾意等人先跟着楊夫人去了楊家。
作為楊彤的表妹,瀾意和瀾誠歡歡喜喜地跟着楊家的姑娘和公子攔親,給薛劭出了好幾道難題。
薛劭練武之餘,會花些功夫在四書五經上面,瀾意她們提的書中的問題,在他看來小菜一碟,對答如流。
瀾誠哼了一聲,鼓着嘴巴将聽潤退了出去。
“聽潤,務必要給他出十幾道難題,讓他今日見不到新娘子的面才好!”瀾誠道。
聽潤乖乖點頭,嘴上卻道:“這略有不妥吧?”
瀾誠才管不了那麼多,“彤表姐正在梳妝打扮呢,怎能讓劭表哥先進去,你說是不是?”
“五姐,我明白了。”聽潤咽口唾沫,站到了最前面。
薛劭正着紅色孔雀補子的圓領袍,頭戴簪花烏紗帽,似笑非笑地看着聽潤。
他整理着肩上的披紅,“聽潤。”
早在昨日,薛劭就偷偷找到聽潤,讓他在今日不要為難他,屆時會給他一份大禮。
聽潤捏着手心,咬牙讓出一條道。
薛劭反應極快,連忙帶着一衆傧相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