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放晴,一束束暖陽由上至下照耀,屋檐上的積雪已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慕琛騎着橙黃踩在這滴水珠上,同錦衣衛指揮使顧維之去城外比武。
跟在他們二人身後的,還有錦衣衛的一些千戶、百戶,他們換了一身便服,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任誰也看不出這是平日裡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
一行人半路上遇到了顧維之的至交好友,陸大将軍獨子陸鶴淮。
陸鶴淮長相溫潤如玉,眉眼平和,舉止彬彬有禮,見了慕琛便拱手見禮,道:“陸鶴淮見過楚王殿下。”
慕琛聽說過陸鶴淮這個名字,不過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陸鶴淮的父親陸大将軍。
他揮揮手,客氣地說:“今日出城比武,為的就是盡興,不必如此拘禮。”
陸鶴淮俯身應是。
顧維之常年為隆化帝辦事,不是去北地就是去南邊,風吹日曬的,臉便曬得黑黢黢的,此刻下了馬站在陸鶴淮身邊,加上那嚴肅的臉龐,倒像是包公轉世。
他輕拍陸鶴淮的肩膀,感覺到陸鶴淮身體結實不少,感歎道:“好啊!這段時間背着我偷偷練武,不夠仗義!”
陸鶴淮嘴角勾着輕淺的笑,說:“就算我勤加苦練,也不及顧指揮使。”
“你小子!”顧維之推了推他。
錦衣衛的千戶、百戶們聞言皆笑了起來。
一個百戶見慕琛面相比較和善,臉上一直挂着笑容,就壯着膽子上前,道:“楚王殿下不日便要和李四姑娘大婚,今日恐怕是擠出時間,來同我們顧指揮使比試的吧?”
顧維之似笑非笑地看了慕琛一眼,再沉聲呵斥道:“賈川,不要亂說話。”
那個叫賈川的百戶連連給自己掌嘴,低聲道:“屬下冒犯了!”
自從到了刑部曆練,慕琛就與錦衣衛的這幫人熟悉不少,一點玩笑話都不許他們開的話,那倒顯得他太斤斤計較。
“無妨無妨,本來今日我就是抽空出來的。”慕琛直言道,“你們顧指揮使還未娶親,不能體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
陸鶴淮聞言大笑一聲,“殿下,那你可要幫一幫顧兄了,他今年将近二十五歲還未有妻室,顧夫人都急壞了。”
顧維之當了幾年錦衣衛指揮使,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過得多了,人也變得冷血冷情,更加不在意這些,淡淡道:“有我大哥和三弟給顧家傳宗接代就成。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我若是娶了妻,哪日出意外走了,豈不是叫人家好姑娘白白守寡。”
他這樣的人,是皇帝的刀子,皇帝要他去殺誰,他就奉命去殺誰。權貴們不敢怪罪皇帝,就把怨恨轉移到他的身上。
恨他的人,遠比愛他的人多。
父母親人已經跟着他過上提心吊膽的生活了,他可不願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為他擔驚受怕,日夜啼哭。
他最讨厭女人哭了,聒噪,内心不靜。
他無視衆人驚訝的目光,神情自若,接着道:“不過正好,京城中沒幾戶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我,我也樂得清閑。”
慕琛知道顧維之的心裡想法。
顧維之做為隆化帝的爪牙,隆化帝在時,他是風光無限的顧指揮使,一旦新帝繼位,他就是新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你倒是知道心疼女人。”慕琛從顧維之的話中,品出了别的意思。
“殿下,心疼女人、尊重女人,不是一個正常男人該做到的事嗎?”顧維之反問慕琛。
慕琛颔首,“你說得對,隻是像顧指揮使這樣的正常男人少之又少。”
陸鶴淮翻身上馬,出聲打斷他們,“殿下、顧兄,我昨兒夜裡還迎着寒風練了一宿,就等着今兒與你們比試,可不是來這聽你們唠叨的。”
慕琛與顧維之對望一眼,騎着橙黃走在前頭,顧維之也上了馬,帶着錦衣衛的一衆千戶、百戶跟上去。
衆人出了城,去到錦衣衛平日練功的地方,紛紛圍着一個練武台。
陸鶴淮準備了一宿,便是要同顧維之切磋的,直接點了顧維之的名,要他同自己一起走到台上比試。
顧維之爽快應了,換了一身輕便的武衣與陸鶴淮比試。
二人打了一炷香的時間,難分勝負。
最後是陸鶴淮渾身乏力,攤開雙手倒在台上,汗流滿面地喘着氣,說:“顧……顧兄,我認輸……認輸。”
顧維之站在他眼前,垂眼将他拉了起來。
“日後好好練,會打得過我的。”顧維之不擅長安慰人,隻能語氣生硬地說出這樣的話。
陸鶴淮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信心滿滿地說:“這是自然!”
顧維之轉過身去,看到人群之中的慕琛,他正雙手環抱看着他們。
顧維之挑了挑眉頭,問:“殿下可要同我比試?”
“待你歇息好再同我比試吧。”慕琛搖着頭,“眼下我若同你比試,那便是趁人之危,我也勝之不武。”
顧維之哈哈大笑,帶着陸鶴淮下台換衣服了。
指揮使走了,那些千戶、百戶們不約而同看向慕琛,慕琛順着他們的目光上了台,問:“可有誰要同我比試?”
衆人面帶猶豫,不敢上前半步,最後還是那個叫賈川的百戶壯着膽子上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