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琛應道:“對,我想問此事,如若你不願意回答,你可以選擇閉口不言。”
徐書昭對陸鶴淮的情感,慕琛心知肚明,也和瀾意商量着,該如何幫助他們二人。
隻是……他沒有想到,在撮合他們二人之前,會出現難以預料的傷心事。
陸鶴淮一向心直口快,做事情從不拖泥帶水,偏偏在這件事情上扭捏不決,欲言又止。
“六郎……我……”陸鶴淮内心七上八下,“我也不清楚我是怎麼回事,我怕她傷心,怕她撐不住,内心又愧疚難安,所以一直暗中觀察延慶長公主府上之事,悄悄跟随送葬的隊伍……”
陸鶴淮口中的“她”,自然是蘭溪郡主徐書昭。
“自我記事起,我就記得,徐叔叔家中有一位可愛的小姑娘,那位小姑娘不太愛說話,對任何事情都是漠不關心的樣子。”陸鶴淮回憶往事,“我幼時想過和她成為好友,嘗試過與她交談,但是她不曾搭理我,我氣餒,又怕她會讨厭我,就不敢接近她。直至那年,她出門遇到一群纨绔子弟,我實在忍受不了,就出手将他們打跑,和她說了些話……”
陸鶴淮不禁眉眼彎彎,“我一開始,是覺得這個小妹妹很新奇,和别的小女孩不一樣。後來,我才發現,不是她與别人不一樣,是她在我眼裡,遠勝過這世間别的女子。”
“或許,你對她産生了不一樣的情感。”慕琛在這方面是過來人,知道心悅一個人會是什麼感覺。
陸鶴淮再次笑了起來,與原先的苦澀不同,這回的笑有些釋然。
“情感而已,并不能代表什麼。”陸鶴淮及時制止這個話題,再次往自己嘴裡灌了一壺酒。
慕琛無奈,勸也勸不住。
他看着喝得爛醉如泥的陸鶴淮,心知再也問不出什麼話,故将視線看向院中,情不自禁展顔歡笑,眼底裡的情感不言而喻,露出一對好看的酒窩。
他的眼中,隻看得進自己最在乎的人。
瀾意陪初曉在院子裡玩耍,深秋時節,樹葉凋零,涼風習習,吹散院内上方飄落的一片片楓葉,瀾意剛好伸手去接,拿着那片楓葉在初曉眼前晃動。
初曉由乳母抱坐在涼亭上的石凳,看到眼前火紅火紅的楓葉,興奮地拍着小手跟瀾意笑。
暮雲感歎道:“文人墨客皆言秋日悲涼,總有數不盡的離别,但奴婢并不覺得,秋日有它獨特的景色,坐在亭中觀看楓葉落,别有一番滋味。”
拒霜直來直去慣了,“還有呢,因為姑娘也生于秋日,前段時間剛過十八歲生辰!”
瀾意手中的動作一停。
這半年的時日太過安穩,讓她松懈許多,險些忘記了,快到前世聽潤出事的時候。
前世聽潤在隆化二十五年春溺亡于玉河之上,因八皇子也出了事,隆化帝又怒又痛,命一衆士兵前往玉河,打撈三天三夜,隻撈到八皇子的屍體,而瀾意,也在那時候,見到了這位堂弟被魚咬破的臉龐。
他腰間上刻有名字的李家家傳玉佩,證明了他的身份,瀾意就算不敢承認,也不得不接受現實,與李家衆人一同放聲痛苦。
拒霜沒發覺瀾意臉色蒼白許多,歎口氣道:“若是延慶侯沒有陣亡,王妃的生辰自是要大辦,宴請京城一衆權貴。如今聖上寵愛殿下,京城權貴慣會見風使舵,勢必座無虛席,那場面,肯定比去年要風光!”
暮雲輕輕用手肘頂了頂拒霜,示意她看眼瀾意的眼色。
方才還沉浸在惋惜中的拒霜,此刻已然不惋惜,一臉關切,問:“王妃,您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一下就白了,是外面風大着涼了嗎?”
瀾意一手悄悄握拳,内心滿是恨意,她一定要找出背後謀害聽潤的人!
她面上不動聲色,“無事,我隻是惋惜姑父,也擔心姑母如今的心情。生辰年年都過,今年有你們陪着我過,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暮雲和拒霜對視一眼,笑着應是。
瀾意用手戳了戳初曉的臉頰,臉上逐漸漫出一個柔和的笑來。
夕陽給院内增添一絲溫暖,夜色降臨,月明星稀,照亮院内來來往往的奴仆,緊接着晝夜交替,新的日光爬上正空,一眨眼便到了十月上旬。
整個京城充滿着歡聲笑語。
茶房酒館的客人們紛紛圍在窗邊推開窗,或是聚集在樓上長廊邊,更有甚者将京城的街道圍得水洩不通,隻為一睹北涼公主芳容。
公主和親不是稀奇事,百姓們聽聞北涼公主是北地最美的女子,一颦一笑勾人心魂,就連她的身上也有淡淡的清香,仿若花中仙子,迷倒衆人。
做為皇子皇妃,瀾意與慕琛同其他皇子皇妃一起,跟着隆化帝和一衆妃嫔,在皇宮大内迎接北涼公主。
北涼公主千裡迢迢趕來,見了隆化帝等人,肅容向隆化帝行北涼最莊重的禮節。
她眉眼間,滿是愁苦之色,不見半分喜悅。如今見了上國國主,縱使她内心再疼痛難忍,為了自己國家的子民,也不得不展顔歡笑,聽從隆化帝的命令。
瀾意憐惜地看着她,很快移開眼。
兩國交戰,苦的是流離失所百姓,苦的是死守國土的将領,苦的是為國為民犧牲之人。
而造成這一切的那個人,躺在北涼王宮内,由一衆奴仆服侍,享受他人為自己犧牲得來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