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說一句,她就在他胸膛上捶上一拳。随着她的語速越來越快,落下的拳頭也越來越密,最後終于還是延陵宗隐看不下去她幾近瘋狂的舉動,左臂勾着她的腰肢,控制了她的身體,右手捉住她的兩個腕子,将她雙臂提在頭頂。
“純懿帝姬,你講些道理,我已經十幾日沒見過你了,怎麼又惹到你了?”延陵宗隐臉色不太好看,語氣也更低了一些,“在别人那裡受了氣,到我這裡撒潑,嗯?”
最後那個“嗯”喚回了些純懿的神志。她這才驚覺,延陵宗隐說的沒錯。
這一次她的失态,與其說她是在氣他恨他,不如說她是在他身上發洩着近幾日積攢的無處宣洩的憋悶與憤恨。
純懿垂下了腦袋,聲音甕甕的:“……你不是在第五隊?為什麼會趕到我們前面,是不是又有什麼陰謀?”
“陰謀?”延陵宗隐正想說什麼,黑塔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黑塔顯然是有什麼事想來彙報,但看到眼前這幅兩人幾乎交疊在一起的暧昧場景,又停下腳步,不敢繼續靠近,隻期期艾艾地在原地徘徊,欲言又止。
純懿對延陵宗隐示意,趁着他轉頭去看的機會甩開他的手,退後兩步,離開他的勢力範圍。
黑塔見兩人分開了,這才敢上前,對着延陵宗隐小聲耳語什麼。延陵宗隐一邊聽着,視線卻一直定在她的身上,唇邊帶着若有似無的冷笑,然後什麼都沒說,轉身帶着黑塔大步離開了。
純懿長松一口氣,暗自慶幸躲過了一劫。
卻沒想到當天晚上,延陵宗隐就悄然出現在她的身側。
身為俘虜,純懿已經許久沒有獨屬于自己的房間了,都是與一同上路的娘子們擠在一起睡。而這日從胙城出發時,原本的第二隊和第三隊打散重組,今晚與她睡在同一個房間的娘子,好幾個都是第一次同屋共眠。
純懿完全不掌握她們的作息習慣,緊緊咬着唇瓣,連一丁點響動都不敢發出。
可她這幅樣子似乎卻刺激到了延陵宗隐,他動作更加狂放,壞心地想要讓她出聲,逼得純懿隻能将右手攥成拳頭咬入口中,在手背上留下兩排深深的齒痕。
延陵宗隐失笑。他惡劣地将她的手扯出,強迫她微微痙攣的五指平攤在身側,然後将自己的大掌覆在上面,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并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交握,掌控她的每一次戰栗。
“陰謀?”他喘着粗氣,在她耳邊暧昧地舔舐,“我會陰謀,但是對你,我更喜歡用陽謀。”
第二日早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純懿總覺得娘子們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古怪,似乎還帶着若有若無的打量和嘲弄。純懿身子其實難受的緊,腰肢酸軟,雙腿更是無力,可面對着這種視線,卻不由覺得心虛又自厭,一刻都不想與她們待在一起,一個人走出了木棚,坐在隻剩下袅袅白煙的火堆旁發呆。
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在等我?”
延陵宗隐面上帶着飨足的笑容,神清氣爽地站在純懿身後,對着她挑眉,然後弓下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看來昨夜……是真的得了舒爽,一大早就忍不住來找我了?”
純懿悲哀的發現,她現在甚至習慣了延陵宗隐不時的輕浮言語。這些在之前能讓她羞憤欲死的話,現在已經對她沒有任何殺傷力。
畢竟,已經被野獸啃斷了骨頭,誰又在乎被蜘蛛咬上幾口呢?
純懿點頭,甚至還能擠出些笑容來:“是啊,我來找你,想趁着你心情好,求你一件事。”
“哦?”延陵宗隐來了興緻,一撩袍角坐了下來,“我今日倒确實是心情不錯,你想求我什麼,說來聽聽?”
“給我一匹馬,我跟着你們騎馬。”純懿道,“我不想跟她們坐在一起。”
延陵宗隐仔細打量純懿,忽然一笑:“所以昨日,是她們惹你生氣了?”
純懿不認為有必要認真給他解釋,直接點頭應下:“對。”
延陵宗隐身子後仰,雙臂撐于身後,歪着頭看了純懿許久,終于勾唇,幹脆道:“行。”
再出發時,純懿便有了一匹馬,歪歪扭扭跟在大慶馬隊的最後面。
她其實并不太會騎馬,十二皇子心疼她,一直護在她身邊,幫她控着缰繩,不時看一眼走在前方神情莫測的唐括國相,低聲問:“純懿,你的馬是哪來的?看唐括國相的樣子,他好像不知道你要騎馬?”
純懿對着他抿唇一笑,微微搖頭,顯然是不打算告訴他。
十二皇子還想說些什麼,目光卻忽然穿過純懿,凝在她的身後某處。
純懿随着他的視線轉頭,正看到兩個虞婁兵士擡着一個小小的身體走向路邊。他們神情輕松,甚至還有說有笑的,到了路邊随手一抛,那個軟綿綿的身子就順着雜草一路滾落,壓過荊棘叢,一直到最後卡入石頭縫隙,這才停下了翻滾,不動了。
大概是疼了,伴随着虛弱無力的哭聲,一隻白嫩嫩的小手緩緩從石縫中伸出,在虛空中嘗試抓握什麼,很快又無力墜落,再沒有動靜。
純懿認出了那件衣裳。她失聲喊:“二十二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