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懿和十二皇子下馬跑過去。十二皇子飛身就要撲下陡坡去找二十二帝姬,純懿一邊擔心地幫他指着方向,一邊憤怒地質問那兩個虞婁兵士:“那可是我大慶的二十二帝姬!你們怎麼敢……怎麼敢把她扔到這裡!”
那兩個兵士動作也很快,生怕十二皇子也像信王一般逃跑了似的,立刻轉身就去追他,兩人一左一右緊緊抱着他的腰,箍地他動彈不得,還不忘大聲吆喝着,尋求其他人的幫助。
很快,又有幾個虞婁兵士趕了過來。幾個人一起去拉十二皇子,另外幾個人一臉警惕圍在純懿身邊,隻要她有絲毫異動,就會立刻上前制住她。
純懿看不到十二皇子和二十二帝姬的情況了。她從沒有這麼大聲地在一群人面前說話:“她還不到三歲!她還是個嬰孩,甚至連封号都還沒有!你們把她扔下去,這是謀殺!你們這是要了她的命!”
虞婁人互相看看,其中一個滿不在乎地聳肩,流裡流氣地看着純懿:“管她是誰,她生病了,本來也活不了了,自然得扔掉。”
純懿氣到渾身發抖,她努力墊着腳朝着那邊張望,透過虞婁人的阻擋,艱難瞥到了十二皇子的情況。他已經被壓倒在草堆裡,一個虞婁人膝蓋半曲跪壓在他脊背上,剩下幾個人毫不客氣地對着他拳打腳踢。
十二皇子與純懿一樣,自小被養在宮裡精心照顧,極善書畫卻不善武藝,虞婁人幾拳下去,他就再沒有反抗能力,被虞婁人扯着後領子提起來,然後像拖着一袋垃圾一樣拖了回來。
純懿心急如焚,直接上手推搡着攔在她身前的虞婁士兵,想要靠近十二皇子。
那些虞婁兵士早就對純懿的美貌垂涎三尺,隻是唐括國相千叮咛萬囑咐,帝姬們尤其是這個純懿帝姬,是萬萬不能碰的,所以就是再蠢蠢欲動,也隻能強忍着。
現在純懿竟然主動來與他們拉扯,他們好容易找到了機會,嘿嘿一笑,一擁而上,看似是在阻攔她,實際上,一雙雙大手都朝着純懿胸前腰間招呼。
純懿很快察覺到不對勁兒。她急忙後退兩步,躲開他們的毛手毛腳,雙手護住自己,厲聲呵斥:“還不快滾開?!離我遠一點兒!”
虞婁人剛剛才嘗到些甜頭,自然不肯就此罷手。那個之前說話的虞婁兵士輕佻地沖着純懿吹了個口哨:“不是想把你那小妹妹撿回來嗎?這樣,你也不用做什麼,就讓哥哥們摸爽了,哥哥們給你把人帶回來,好不?”
現在竟然連這些最低級的虞婁兵士都敢來調戲她,純懿隻覺羞恥。她緊咬着唇瓣,不甘朝着這些人臉上看去,竟然在他們後面不遠處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身形高大,兩腿一如既往地分開比肩稍寬,雙臂環抱于胸前,整個人站得筆直又威風,臉上卻帶着明顯的看戲神情。與純懿的目光對上,他勾唇一笑,很是有禮地對純懿颔首,與她打招呼:“純懿帝姬。”
然後又歪了頭,用口型一字一頓地道:“求、我。”
純懿被虞婁兵士們圍在中間,單薄的身體被他們推搡着不住搖晃,明明是狼狽不堪的樣子,一雙眸子卻極亮,閃着憤怒與不屈的光。
她決然轉開視線,下了狠手一推離她最近的一人的肩膀,惱恨道:“我說滾開!”
不知道是不是被延陵宗隐激發出了她的洪荒之力,那個五大三粗的虞婁兵士竟真的被她掀開了一段不短的距離。
“嘿,這麼野?”虞婁人反而更加激動,将唐括國相的叮囑抛到了腦後,再次朝着純懿包圍而來。
他們這邊的喧鬧終于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顫顫巍巍朝着這裡快步而來,拼命擠入虞婁人之中,将純懿護在自己身後,雙臂不住揮舞着,試圖制止虞婁人對純懿的冒犯:“不許!不許!”
嬌美的娘子換成了個皺巴的老頭,虞婁人很是掃興,沒好氣的:“你是誰?”
皓首蒼顔的老者先回身将純懿藏在身後,然後才顫顫巍巍地開口:“我是大慶穆王,是小丫頭的皇伯。有什麼事,你們跟我談。”
人家老皇伯來了,虞婁人知道今日的樂子恐怕就要結束了,恨恨踹了路邊石塊一腳,那石塊就直直飛向穆王的膝彎。老人本就年級大了,腿腳不靈便,現在被這石塊一砸,立時就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虞婁人哈哈大笑起來:“這麼大的禮啊。”
年輕的虞婁士兵們你一拳我一掌,每個路過穆王的人,都要朝着白發蒼蒼的老人捶上幾下,然後才成群結隊離開了。
純懿也跪下來,努力用身體護着穆王,一雙眼睛滿含着眼淚,卻直直看向延陵宗隐的方向,眸光鋒利如刀,刀刀刺入他的身體。一直到最後一名虞婁兵士走遠,她這才看向老人家,澀聲問:“皇伯伯,您……”
穆王擺手,一個人閉着眼睛大口呼吸了許久,這才順過氣來。
純懿扶着穆王起身,兩人相互依靠着挪步,又去攙起十二皇子。
剛剛變故起時,虞婁人看他已經被打的動彈不得,就都将他丢在一旁,圍向純懿。十二皇子滿腦子都是被扔下陡坡的二十二妹,掙紮着半跪半爬滾下陡坡,将小小的女孩兒護在懷裡,又艱難抱着她爬了回來。
三人圍在一起看了看小姑娘,摸到她輕淺的呼吸,這才俱都松了一口氣。純懿站在中間,一邊扶着穆王,一邊架着懷抱二十二帝姬的十二皇子,三個人搖搖晃晃從延陵宗隐面前走過,重新回到隊伍之中。
延陵宗隐還是那副看戲模樣,想着純懿剛剛從他面前經過時,連頭都沒擡一下,隻留給他一個發頂,不由撚了撚指尖,又去看她幾乎沒入隊伍中的背影。
明明有那麼多人,熙熙攘攘來來往往,他卻一眼就能找到她。就是負擔着三個人的重量,她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就連背影都透着一股不屈的犟勁兒。
他恨死了她這副清高驕傲的樣子,可當這樣的她軟在他身下,被迫接受着他給予的一切時,他又愛極了她無奈的臣服。
延陵宗隐忽然開口,對着純懿的方向擡了擡下巴:“給那位老大人送點兒藥吧。悄悄地,别被發現。”
黑塔點頭,遲疑一會兒,還是小心追問:“那……那個皇子呢?”
“皇子?”延陵宗隐嗤笑,也留給黑塔一個大步而去的背影,“他做了些什麼,值得我去送藥?”
到了傍晚,隊伍停下來紮營時,延陵宗隐再次見到了純懿。這一次她卻沒與宗室們待在一起,而是懷裡抱了一個衣着褴褛的小孩,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柔聲哄着她,然後在她列開小嘴“咯咯”笑得時候,将屬于她自己的肉粥快速塞進小孩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