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院外一大早就停了一輛異常豪華的馬車,甚至還有一個高高瘦瘦的虞婁漢子站在車下。待純懿抱了一個小包裹,在裴明心和阿上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大門,男人急忙迎上幾步,恭敬地對她行禮,然後又很是殷勤的幫純懿打開車門。
純懿微笑着對他颔首緻意,彎腰鑽進馬車中,卻驚訝地發現延陵宗隽竟然正坐在馬車裡。
短暫的怔忪之後,純懿對他行禮:“太子。”然後坐于他的下首,将雙手擺在膝頭,是一個端莊又有禮的姿勢。
延陵宗隽側着腦袋看了純懿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粗聲粗氣開口:“不問問爺為什麼親自來了?”
純懿迎上他的視線,微笑着搖頭:“太子若是想讓我知道,我自然會知道。若是不該我知道,我也絕不會去打探。”
延陵宗隽很是滿意的點頭:“倒是很有眼色。”
他身子向後斜靠在車壁上,四肢攤開,沒有一點太子的樣子:“為了把你帶出來,爺對父王說了,咱倆互相看對了眼兒。父王已經将你賜給爺做六妃,以後在外面注意點兒,記着自己的身份,聽到了沒?”
純懿有些訝異,但還是溫順地點頭:“我記住了。”
說罷,故意以袖掩唇,劇烈咳嗽了幾聲,把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還不住喘着粗氣。
延陵宗隽有些嫌棄地皺眉,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離純懿遠了一些。
太子府離虞婁皇宮不遠,馬車沒走一會兒就到了。外面那個高高瘦瘦的虞婁男人打開車門,延陵宗隽動也不動,對着純懿擡擡下巴:“下去。”
純懿依言下車,還想回身跟延陵宗隽說些什麼“多謝”“請他先行”之類的話,車門就在她面前重重合上。車夫一揮馬鞭,駕着馬車徑直出發,很快就不見了蹤影,隻留下灰頭土臉的純懿幾人傻呆呆站在路邊,面面相觑。
延陵宗隽竟是連一句安排都沒與她說,直接把她扔到了府門口。
裴明心和阿上眼巴巴看着純懿。純懿環顧四周,刹那間真的起了就此逃跑的心思。但是她心知此時逃跑絕無可能,隻好露出個苦笑,帶着兩人踏上台階,親自去敲太子府那扇高大的棕褐色大門。
門被推開一條縫,裡面露出一張嚴肅的臉,向外張望。
純懿隻好将自己的臉湊近那條狹窄的縫隙,自報家門:“我是純懿,我是……”
一聽這話,大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差點夾掉了純懿的鼻子。而不管他們再怎麼喊叫,太子府這大門再也不曾打開過哪怕一條縫隙。
難不成延陵宗隽根本沒有對府裡交代過她要來嗎?
這下三人是真摸不着頭腦了,對着緊閉的大門束手無措。正在商議要怎麼辦時,忽然,旁邊一道黑色小門中間露出了一個腦袋,對着他們吹了個口哨,聲音清脆,立刻吸引了純懿他們的注意力。
“這邊!”
見他們不動,那個腦袋又朝外探出來一些,露出一張圓圓的小臉:“快呀,快過來!”
純懿隻猶豫了一下,便朝着那邊走去,從那道小門邁入了太子府。
給他們開門的是個小少年。他将他們三人讓進門裡,動作熟練合上門栓,然後回過身打量了三人一圈,視線着重在純懿身上停留了片刻,臉蛋可疑地紅了紅,然後扔下一句“跟我來”,就率先朝前面跑去。
阿上為着小少年打量純懿的目光很是不悅。他攔在純懿身前,小聲道:“帝姬,不知這人是誰,要小心啊。”
純懿也有些猶疑,站在原地沒有動。這時,似乎是發現他們沒跟上去,剛剛跑走的小少年又跑回來了。他這次目标明确,直接扯起了純懿的衣袖,拉着她一起往前走,将純懿扯得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阿上這下徹底怒了,沖上去就要掰那小少年的手。
那小少年看着比阿上還要小個幾歲,身手卻一點不差,反手一握,就将阿上的手腕扭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純懿都仿佛聽到了骨頭錯位的聲音。
阿上雙手劇痛,卻咬着牙不肯放棄,又去踢踹那小少年:“放開帝姬!”
小少年眉頭都沒皺,左腿朝着阿上腿彎一掃,在阿上被迫跪倒在地的同時,又握着阿上手腕順勢推壓,簡單一招就徹底壓制了阿上,讓他再無還手之力。
純懿向來很識實務,此刻看出了他們三人加起來都不是這小少年的對手,便趕快上前幾步,對小少年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他隻是想要保護我,沒有惡意。我們跟你走。”
一邊說着,一邊動作輕柔移開小少年壓制着阿上的手,将阿上扶起來。
小少年這次沒有反抗,溫順地随着純懿的動作放開阿上,然後丢下一句“這邊”,再一次敏捷地蹿了出去。
一邊跑,還一邊回頭,似乎是在确認他們有沒有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