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二十年,大魏的皇後是馮氏。
如月華所料,皇帝一直留意着月影殿的動靜,聽說皇後召太醫看診,連忙抛下新封的高昭儀趕來。
進殿時,見月華歪在榻上,高澈正跪在珠簾外。
皇帝一面讓高澈平身,一面走到榻邊坐下,見月華唇角襟前有血,大驚失色。
月華強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見我吐血,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必驚慌?”
元宏道:“明明已經多年不咯血,怎麼忽然複發?”又問高澈:“皇後的身子,究竟怎樣?何故吐血?”
高澈面色如常,眼神平靜,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恭謹答道:“回陛下的話,皇後似乎是因近來心神郁結,以緻舊疾複發。但因已是夜間,臣不敢近前為皇後診脈以緻招來閑話,故而隻能聽皇後描述病情,做些粗略判斷。”
“現有朕在此,你來替她診一診。”元宏吩咐道。
高澈微微低頭,掩去眼底複雜的情緒,緩步上前。他在月華身側跪坐,伸出手,指尖停在她纖細的手腕上片刻,才終于落下。
月華的手腕微涼,肌膚細膩如玉。他的拇指輕輕按在她的寸關尺脈上,一點一點地探尋着她身體的虛實,似乎是在診脈,又似乎是在用指腹描摹她的骨肉。他的眼神微微暗沉,想到方才她在他懷中微微戰栗的模樣,想到她唇瓣微啟間溢出的那一抹血絲,心口便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意與甘甜。
脈象微弱,浮沉不定,血氣翻湧而不甯。不知她此刻不甯,是因先前與他偷歡,還是因此刻皇帝在旁。
皇帝在旁緊盯着,高澈克制住自己心神,片刻後,緩緩收回手,低聲道:“啟禀陛下,皇後咯血之症是從舊疾裡帶出來的,如今身為六宮之主,積勞成疾,氣血虧虛,疊加新症。臣當即開藥方調理,靜養方能緩解。”
元宏目光沉沉地掃過他,似乎在細細打量着什麼,而後才淡淡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月華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做不得這皇後了?我将你從民間提拔進宮,你反倒幫别人算計起我皇後的位置來。”便向元宏道:“我不要他看診了,你為我傳别的禦醫來。”
元宏道:“事關你的身子,要講道理,不能蠻橫。聽話。”
月華将身子一扭,說道:“你若硬要用他,他的藥,我不喝。”說着又咳嗽幾聲,忙用帕子掩着口。
元宏無奈,讓高澈暫時退出殿外候命,命人去太醫院再傳幾名當值太醫來。
幾名太醫至,依次為月華診脈,診脈過後,一個個面露疑惑。
皇後确實吐了血。但這脈象,實在不是吐血的脈象。
元宏見那幾人面面相觑,問道:“衆卿以為,皇後身子如何?”
幾人猶豫着說了些醫理。
元宏聽來聽去,都覺得與月華病情不貼,便打發他們下去了。
“你聽見了?”月華道:“我哪裡就虛弱到不能勞動、不能做皇後了?”
元宏道:“月華,我聽下來,還是開頭那位高太醫說得更對症些。且他侍奉你多年,對你情況最為熟悉。他适才說那話,無非是醫者仁心,想讓你多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