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貞颔首。擡頭便開始觀察衛暄這寬敞豪奢的馬車。
衛暄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神複雜,最終隻解釋道:“快回府裡了。貞娘,多謝。”
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雅貞眉眼彎彎應了聲好。
“表哥,我願意的。”
隻要你願意娶我。
看着面前似是柔弱可欺神态可憐楚楚的雅貞,他沉默許久。
馬車搖晃,燈火搖曳。二人一路無言,雅貞靜靜地躺着,整個馬車裡隻有翻動書頁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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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回到了衛家,衛家衆人已在院裡等待許久。
雖然女眷們均知曉崔雅貞為了七郎孤身入山,但當親眼看見她從衛暄的馬車中下來時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心中的情緒。
雅貞看着那一張張神色各異的面龐,心中卻莫名暢快。這一張張臉上,有嫉妒、羨慕、不屑、欣賞、喜悅…………從前她大多得到過的隻有不屑與可憐,從未得到過他人這樣複雜的情緒。
人群中某人鄙夷的眼神壓不住。
是衛嬌,她神态傲慢,剛想上前說些什麼,卻被面容和藹的王夫人攔住,拉至身後。
王夫人相貌端莊大氣,看上去和藹可親。她關切地慰問了衛暄與雅貞,當衆誇贊了雅貞的“重情重義”與衛暄的兄妹情深。雅貞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不想讓她與衛暄沾上關系。
雅貞心中不屑,心道:衛家之人,果然一樣傲慢。隻不過有人寫在臉上,有人藏在心裡。
待二人進府,王夫人又安排了醫師為二人醫治。不管她心中怎麼想,面上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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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居。
彌桑邊為雅貞重新換藥,一邊抱怨道:“女郎,夜裡的深山那樣危險,怎麼就去了?”她蹙眉,一臉憂心。
“女郎,你不怕黑了嗎?”
雅貞端詳着胳膊上的傷口,微微愣住,緩緩道:“早就不怕了。”
她想到幼時她确實是怕黑的,隻是常常被鎖在祠堂抄寫經書,早就不怕了。
“女郎,下次不能這樣冒險了!還有你孤身引追兵的事情,府中人都知曉了,太危險了!”換完藥後,彌桑憂心地來回踱步。
提到那事,雅貞笑了笑,隻回答道:“我心中有數。好了彌桑,這幾日的課業我不能落下,等會給我備上些針線,我要做個荷包。”
聽着雅貞輕飄飄地帶過去,似是沒聽進去,彌桑急地跺了幾下腳,心想以後一定要盯緊女郎,怎麼能做這樣冒險的事情。
在進入山洞前,聽見那陣馬蹄聲時雅貞心中便有了數。
那陣馬蹄聲有序,沉重與她夜晚初次聽見的不大相同,她當時便知曉這隊人多半是衛家的人,但她故作不知,上演那出戲。
溫婉地笑了笑,她開始着手學習落下的課業。
夜半,雅貞補了大半,她知曉衛家學堂不可能為了她一個遠房表姑娘停下的,故她更需努力。揉了揉眼睛,又開始在冊子上尋那君子蘭的圖樣,她拿着布料邊翻邊比對着。
彌桑也在一旁做些針線活,閑聊道:“女郎,你知道嗎?李家女郎入宮封美人了。”
雅貞翻冊子的手指一頓,恍惚道:“這是怎麼回事?”
“也不大清楚,隻是聽浣衣房的侍女說她為皇上擋了刺客呢!”
“真是……個不尋常的女子。”
說罷,彌桑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怎麼了?你覺得入宮不好嗎?那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雅貞想起那日聽到李彩的話,微微愣神,心道:她做到了。
“不能講是不好。隻是......”
“紅顔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女郎,聖人的寵愛真的能長久嗎?”
彌桑與雅貞親如姐妹,從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想到便問了。
端坐的女郎沒能即刻回答,似乎想到了什麼,垂下眼眸,玉指摩挲着那冊子粗粝的紙張,一粒粒像那晚山上的碎石。
回過神來,她答非所問。
淡淡地笑道:“不會的。”她知曉李彩要的從來不是聖人的寵愛。轉而打趣,“我們彌桑這詩句用的好啊。”
彌桑低頭羞澀一笑,“女郎,婢不會但能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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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暄幾日不在,桌案上便堆了許多政務,休整過後他一一進行處理。
木樾通報後主動進門請罪,“郎君,那日是屬下沒攔住崔娘子的。”
衛暄手中的狼毫甚至未有停下,淡聲道:“那便去領罰吧。”
此事,木橦沖進來跪下請罪道:“郎君,屬下也有罪。”
衛暄終于掀起眼皮,冷聲道:“未經通報進入書房,領罰。”
木橦吃癟,又想說什麼,被木樾一個眼神制止。
待二人走後,許久,衛暄從懷中拿出那用來傳遞信息的鳴镝端詳片刻。
他知曉木橦的欲言又止,但不在意。
真情還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