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懼,面前的郎君卻平靜如常。
“騙?我何曾騙你。”衛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語調溫柔。
崔雅貞悄然後退一步,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懼意。的确,那算不上騙,因為那張字條之上根本就沒有标注姓名。
隻是她自己看到字迹與趙弘相似,便臆斷是趙弘之約。她心中也又有過一絲猜疑,隻是根本沒有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情。
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她扯了扯嘴角,強作鎮定問道:“表哥,你今日約我來是有什麼要事嗎?”
那人站起,身後的黑影即刻籠罩住另一道纖細的影子。
“結果,還滿意嗎?”
“什麼?”她又退了一步,悄然拉開二人的距離。
倏然想到什麼,她靠住身後的屏風,瞪大眼看向他,驚訝道:“楊栖的事,是你做的?”
昏暗的光線之下對面郎君的五官愈發深邃,她卻好似第一回認識他,向後一縮,悄悄握住身後屏風之上冰冷的玉杆。
衛暄衛家七郎,為人溫和守禮,最有如玉君子之風,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不過小懲大誡罷了,貞娘你為何這般瞧着我。”
衛暄面露不解疑惑地看向她,似是真的不懂她的訝然,還如同懵懂的學童向自己的夫子請教。
他這般坦蕩,崔雅貞反倒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她試探道:“那?………我還得……多謝表哥。”
對面人終于滿意地笑了,又道:“楊栖是罪有應得,既然如此貞娘你可願回到衛家繼續與衛越溪一同學習。”
循循善誘,“貞娘一向好學,我才聽人說貞娘家的夫子請了辭。”
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崔雅貞剛剛松了口氣,卻又聽見他提出這個要求。
想起那日他的冷淡與輕蔑,她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平淡道:“表哥,過幾日我娘自會為我尋新的夫子的。”
“更何況我在哪裡與表哥又有什麼幹系呢?”
微微挑起下巴,她是故意在刺他的。那日冷若寒冰,今日這番又是在做甚?
對面的衛暄瞧着她這番神情,心中暗笑,這般還是使上性子了。
“貞娘,府中還有衛越溪,二姑姑,阿意你都不要了嗎?醫術也不學了嗎?”他一字一句緩緩道。
無論他本意如何,崔雅貞都認為這是一種威脅。
“衛暄,你在監視我!?”
又驚又懼,她忍不住身子向前傾,又被屏風絆住,向前踉跄一步,直接撞進面前人的懷中。
一隻手再次扶住了她,被他觸碰的地方熱得滾燙,想要抽出手臂,卻被人緊緊握住。
她緩緩擡頭,見他扯起一側嘴角,似笑非笑眼中似含憐憫。
“貞娘,我是衛氏郎君府中事務均由我接管,有什麼是我不知曉的?”他顫着的尾音愈發溫和,崔雅貞卻愈發不安。
一件事就罷了,接連着兩三件她很難說服自己面前這個郎君還如傳聞那般溫和良善。她心中抗拒接近真相,現下隻想蒙蔽自己,害怕他溫和面具之下的真相。
何況若真是她想的那樣,那麼從前那些她做過的那些事情在他眼裡更是無處遁形。
“還疼嗎?”他朝着她的額頭瞧去。
“楊栖我會解決。沒了他貞娘你還願意跟我回去嗎?”
崔雅貞即刻捂住額角,猛地脫出另一隻手,“我不願。”她現下已經發現他的另一面,衛暄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般溫和良善,在他手下不如從前認為的那般好過活,更别說她現在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
那些錯位的心動,更比不上她對向往生活的渴求。
聽見她的回答,衛暄神色倏然一變,以一種前所未有鋒利的眼神看着她,“為何?”,接着冷冷一笑,“莫非是勾上了更高的枝頭。”
心事被戳中,心中一惱。又瞧他面色不如往常,她心中危機之感頓生,不願與他針鋒相對。
神情陡然變得凄慘,“表哥,你将與袁家娘子定親的事情何人不知曉?你既欲定親又何故惹我,身邊人無一不勸勸誡我莫要癡心妄想,都道表哥是那天上月,而我是那地上草。”
“再講表哥這般是願意娶我了嗎?”她當然知曉答案。
對面人果然道:“暫時不能。”
聞言,她當即做出欲垂淚之姿,似是怨怼地說道:“表哥既不能娶我又何苦戲弄我。”
半真半假,最是真。
衛暄睨着她,許久後緩緩道:“貞娘,那你便再等等,等到我能娶你的那一日吧。”
崔雅貞心中暗啐一口,面上默不作聲隻作懷傷之色。
衛暄一個示意,門口的侍衛打開了房門,她終于可以離開了。
聽見外面熱鬧的聲音,如夢初醒。若不是瞧見身後的衛暄,她幾乎要以為方才的一切全是一場夢了。
可怕。
她撫了撫胸口,拉着彌桑,心中暗暗計劃着定要早些與趙弘定下來了,衛暄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好相與的。
瞧着那道纖細的身影匆匆離去,衛暄頓了頓,眸色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