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叫來木橦,
“去給我尋一個蓋頭,再找來些繡蓋頭的針線。”
低沉的聲音,面上他的眼睫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陰翳,顯得晦暗不明。
木橦摸不着頭腦,開口應是。
她願與不願已經不重要了。
------------------------------------
玉門村陳家,晨間陳阿林便早早起身前去有些距離的地方打水,賣力拎起一個木桶。
走回家以後卻遠遠瞧見門口立着一個人,長身玉立氣度不凡一看便知曉不是她們這裡的人,那人正是她前幾日救回來的郎君。
心中一股難言的自豪之感油然而生,自己這回可是撿回來了個寶了。
她将木桶放在院子裡,匆匆湊過去,一把抓住那郎君,欣喜道:“你醒了!你是誰?哪裡人?”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曉,自己有沒有押對寶。
那郎君的袖子被阿林拽得緊緊的,但他并沒有甩開,而是溫和地道謝:“娘子,我是京城人士,姓陳,名為華,多謝娘子救命之恩。”
原來被救當日他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隻記得隐隐約約間有個小娘子救了他。
十日前,他前去邊塞調查外邦細作的事,方才開始,竟遭暗算。其中一定有人告密,現下他定不能輕舉妄動,得時刻保持謹慎。
故他并未将真名說出。
阿林聞言蹙眉,有些氣憤地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敢騙我?你這牌子上明明寫的崔,卻騙我姓陳。”
說罷,便拿起一旁的掃帚,作勢要往崔雅凜身上抽,“好罷!你既要騙我,就留下銀子,離開我的家中。”
他頭一回騙人,眼見自己的謊言即刻便被拆穿,崔雅凜面露羞赧,低聲解釋道:“小娘子,我前來乃有要事,若是全盤托出恐會連累你們。”
聞言,阿林頓了頓,思索片刻,将他拉到一邊,低聲道:“那你就告訴我一個人,别告訴我爹娘,我發誓絕對不會告訴别人!”
崔雅凜對上對面那雙清澈的眼眸,頓了頓,心想現下還需她的收留,便将實話說出:“我乃崔家之人,名雅凜,還請小娘子替我保密。”
“雅林?是哪個字啊,我沒聽過,你的名字和我好像啊。”阿林先是做出捂住嘴的動作,又忍不住地問道。
崔雅凜溫和地笑了,溫聲解釋:“大雅的雅,凜然的凜。”
阿林沒讀過書,不懂他在說什麼,卻又不想表現出來,隻能拍拍自己的腦袋,回應道:“噢!”
“你既是京城人士,肯定是個大财主,你回去以後能不能多給我些銀子?還有我救了你,能不能給我尋個像你這樣俊俏的郎君。”阿林如倒豆般說完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崔雅凜雖然曾經遊曆民間,卻甚少與女子接觸,頭一回遇上這般坦率直接的小娘子,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頓了頓,回應道:“娘子之恩我自會報答,隻是為娘子尋郎君之事……屬實有些困難。”
阿林打量着他,心中生出許多小九九,最後隻能長長歎息一身,“那好罷!你就給我多些銀子吧。”
崔雅凜拱手行禮,過後又在思索如何聯系遠在京城的衛暄。
----------------------------------
此次災荒受災範圍甚廣,災民數量衆多。衛家七郎衛暄拿出自己的私産赈災,在民間聲望更甚。
而衛暄此時卻坐在卧房内對着桌上的書冊,一隻手上拿着針穿着金線。
另一隻手上捧着與其整個人氣質都不大相符合的紅色綢緞。
他學東西向來是極快的,早已尋繡女請教過幾個時辰,現下繡這樣的蓋頭也是有模有樣,不在話下的。
他記性極好幾乎是過目不忘,少時曾在書中看過,蓋頭,一蓋,舉案又齊眉;二蓋,比翼共雙飛;三蓋,永結同心佩。
這些都被他記在心裡。而他也并未有唯有女子才能繡花的偏見。
他知曉繡着蓋頭的新娘會是滿懷對心愛之人的憧憬的。
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他知曉到那時她恨他還來不及,定不會乖乖再繡一次蓋頭。
如若那樣,不如就由他來。
他繡的是花色複雜的鴛鴦,故即使聰穎卻仍躲不開被細針紮出滴滴血珠。
十指連心,心也在痛。
他視而不見,專心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