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尖聲争論驚起,在燎原獸軀放大的深紅瞳孔中,青光閃耀的文仙擺開奇陣、在它身軀之上落下一枚棋子,它的身軀便在重壓之下反複潰散,不論它如何掙紮——它既掙脫不開死死扣住它頭顱的鐵手,也掙脫不開那從天而降的青色神影,而它身下凝起迫人的堅冰、四肢更是動彈不得。
燎原的内心在動搖,而在它動搖的那一刻,它的龐大身軀徹底破碎。無數細碎的質疑終于從它腦海中退去,大大小小的歲陽迎着破開山石的狂風沖向自由、沖向新生,卻又落入十王司判官手中。而它自己,在騰骁撥動腰間将軍令時,便落入那枚小玩意兒的束縛,仿佛自己也隻是個玩意兒。
“能見到【滄鳴】的對手并不多。”騰骁淡淡道,“不必妄自菲薄,百年來,能與我如此對峙的隻你一個罷了。”
“我看你受了很重的傷啊,羅浮仙舟的将軍。仙舟可要大亂了!”燎原冷哼一聲,仍舊嘴硬。
“你以為我在此重傷乃至戰死、羅浮便會因此一蹶不振,太天真、太愚蠢、太狂妄!偌大羅浮是羅浮人的羅浮,不是我騰骁一人的羅浮。哪怕最後一個雲騎軍都沒剩下,羅浮的百姓也不會屈服于敵手。”騰骁擺擺手,龐大的滄鳴身影緩緩褪去、再次隐入他的身體。
——滄鳴是他成為羅浮将軍時,帝弓司命賜下的神迹,帝弓七天将各有各的令使象征,而他恰好映出一位棋客。沖陣不太合适,他勇武非凡、也無需滄鳴助陣,但滄鳴控制場面倒是好用,在為對手畫地為牢、無處可逃這方面,帝弓七天将裡,沒有比他更擅長的了。
“我不過是承蒙百姓信任,才執掌大權罷了。你必輸無疑,與你對抗的是整個羅浮乃至巡獵的意志,莫在這兒發瘋、裝不服氣。如今嘛,我為刀俎你為魚肉,就勞煩諸位歲陽為我羅浮工造事業出份力了。”
因為已經取勝,騰骁說話時神情似笑非笑,顯出十分放松的模樣。十王司的判官漸漸湧入綏園,騰骁下了命令,盡力不讓歲陽碎片混入其餘洞天,為保證萬無一失,其餘洞天巡邏的雲騎軍發現異常情況時、十王司判官全力配合行動,以求沒有漏網之魚;所有歲陽,送入工造司造化烘爐。
騰骁靠在廢墟中的斷牆上休息,并不急着回神策府去。待十王司衆判官皆領命離去,他才蹲下身,自燎原身軀方才砸下的大坑中撿起一片六角雪花,沉沉地歎了口氣。
身後傳來快而穩的腳步聲,騰骁收起雪花,用手指勾着将軍令對來人晃了晃。
“江卿,來得真快。”他看看你,又看看你身後的白珩,疲憊地笑了一下,用調侃的語氣說着話,“不愧是曜青的王牌鬥艦飛行士,如此神速,怕是闖了不少紅燈吧?白珩,勞煩你在星槎渡口等我們一會兒吧,我有要事與江卿商量,不便他人旁聽。”
你沒有目送白珩離開,隻聽着她答應下來、腳步聲漸行漸遠。
“将軍,這将軍令……”
騰骁說:“這本來是工造司一個名叫換境畫屏的項目,我得知以後,特去打了這對玉佩……儲存能量有限,沒辦法把你從其餘洞天傳送過來,不過,讓你發現異常,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綏園卻足夠了。唉,我這不是想着,萬一我輸了,江卿你還能馬上頂上麼?”
你确實是在結束星槎海中樞的巡邏時發現了玉佩的異常,因而立刻叫住白珩,闖了一路紅燈,心急如焚地趕來綏園接應。不過看騰骁這副還有心情說笑的樣子,八成是打兩個燎原都綽綽有餘。
“将軍說笑了,您的實力遠遠勝過燎原,倒是我,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何況,此地磁場波動異常,尋常通信手段不能使用,您應該一探明情況,便用将軍令叫我來的。”你笑了一下,假裝自責地說道,“讓您先一步落于險境,是我身為侍衛的失職。”
“你有别的事要做,我隻有交給你才能放心,教訓我的話就别說了。”騰骁擺手,全不在意的樣子,“我知道你很擔心。不用自責,這是我做下的決定。好了好了,我們來說點别的。”
騰骁将軍曾經有百餘年時間沒有雲騎骁衛伴随左右,做出這樣的決定并不奇怪。你跟随他行軍已有百年,對他的勇武也算清楚,自然知道自己不必擔憂,這樣說隻是不希望他繼續插科打诨罷了。他已經十分疲憊了,把要交代的事說完,你得早點護送他回神策府去。
“這枚将軍令裡關着個大歲陽,你替我送去工造司。”
“方才十王司判官還在,您怎麼不交代給他們……”
“我此前拜訪百冶時,撞見天才俱樂部的那位秦灰闌從工造司出來。正是多事之秋,我不想節外生枝。你且借着這個由頭去工造司探探虛實。這事我隻有交給你才放心……”
騰骁沉聲囑咐,“天才俱樂部的天才個個本事非凡,羅浮容得下她,卻不知她心情是晴是雨——她若有心要找麻煩,整個羅浮都别想安生。嗯……她近些年深居簡出、很是安分,忽然出現必有所圖。況且,秦灰闌并非好相與之輩,你萬事小心。”
接着,騰骁拍拍你的肩膀:“好了,别擔心,萬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