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良晏見過薛瑜,昨天晚上的時候,霍澤淵拿衣服裹着他,薛瑜站在霍澤淵旁邊。
看起來不像是壞人,估計就是純腦子不好。唐良晏不在意他那一句無心之失,他打個哈欠,聽外面骨碌碌車輪碾過砂石的聲音越發近了。
幾秒鐘後,聲音斷了,斷在帳篷門口。
衆人齊齊看去,人掀簾動,趙禁推着一輛輪椅進來。
輪椅上坐的是個垂朽的老人,背脊佝偻,兩頰凹陷,眼神渾濁。他布滿紋路的雙手緊緊貼住輪椅扶手,頭揚起,自唐良晏的視角看上去就很怪異,怪異的有些吓人。和老人陰沉的目光對上,唐良晏手臂沒一會就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他不得已先移開目光。
“你就是唐良晏?”他輕飄飄地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眼睛鷹隼一樣盯了唐良晏很久很久。
後者眼皮抖了抖,隔了一會慢慢擡起,變得從容鎮定的應道:“是我,請問您怎麼稱呼?”
老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贊許,又似是譏諷,總歸是唐良晏看不明白的神色。
良久,他斂起笑容,怅惘道:“從前有人叫我黃五。”
“那我稱呼你……五叔?”
“随便你吧。”老人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不以為然,“我聽趙禁說,你昨晚夢遊了?”
“不是夢遊!”唐良晏無語,“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遇到了一個怪物……”讓他人相信自我詭異的經曆是陷入偏激的第一步,唐良晏辯駁一半住口,垂眸平複心情。
老人冷笑一聲,有點不耐煩的意思看着唐良晏:“别管真的假的,真的假的你自己有數就行了。這邊環境原始,我勸你還是不要三更半夜往外跑,又不是沒有安全地方。”
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人說完,并不解釋,手臂拍了拍把手,趙禁錯愕的低聲問詢:“這就走了?”
老人靠着椅背,閉着眼擺了擺手。
老人一走,薛瑜先批鬥了這老頭一頓:“每次都這樣,說話神神秘秘,行為鬼鬼祟祟。恨不得一句話藏八百個心眼子,我最讨厭和這種人說話了。”
唐良晏并沒附議薛瑜的話,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樣子。“所以五叔到底叫什麼?”
薛瑜嗤笑:“本名叫做黃成伍,道上人都管他叫五爺,老爺子也算對你好了,讓你叫五叔,五叔……還論上輩分了。”
唐良晏愣了一下,眼睛裡一瞬間情緒複雜,又很快被他壓制下去。霍澤淵默不作聲,卻把唐良晏轉瞬即逝的情緒盡收眼底。
“哎,我好像還沒和你自我介紹過!我叫薛瑜,薛仁貴的薛,瑕不掩瑜的瑜。”薛瑜走到唐良晏身邊,伸出右手。
“你好呀,小林黛玉。”
唐良晏不喜歡這個稱呼,又不好意思讓薛瑜不準叫,隻好被迫接受,還得出于禮貌和他握手。
“我叫唐良晏……”
“我知道!哎……你是不是南方人啊!”
唐良晏這輩子都繞不過的話題,出走家鄉後每個異鄉人都會問一遍:你是南方人吧?
他像機械人般彎了彎長頸。
“南京人?”
“揚州的。”
“揚州?”薛瑜爽朗的笑起來:“你們揚州人是不是都會做揚州炒飯,你會嗎?我還沒吃過揚州炒飯呢。”
唐良晏無語,他看霍澤淵一點也沒有要把薛瑜拉走的意思,反而淡笑不語的在一旁看他的笑話。
他莫名其妙的有點煩了,話就變的富有攻擊性。陰陽怪氣的問對方:“你是北方人嗎?”
薛瑜神經大條,“對啊,我超容易看出來好吧。”
“可北方人不是都很高嗎?”他帶着疏離氣的目光直薛瑜,“你有一米八嗎?”
薛瑜笑容沒了,他舔着嘴唇後退了兩步,“一米八……我當然……”
恰逢秦殊進來,不明就裡的聽到薛瑜那麼一句,揭穿道:“你一米七九。”
“不……不是這樣……”薛瑜死鴨子嘴犟,脖子一梗,支吾半天又沒說出什麼。
“我才一米八。”
秦殊用手比劃着兩人的個頭,她銳利的眼睛藏在鏡片後眯起來,紅唇勾出醉人的弧度。
給薛瑜看的有點臉紅,妥協的說:“随便吧。”他後知後覺目光投向唐良晏,唐良晏笑的有點幸災樂禍,苦杏眼一彎,像弦月高懸雪山。
“嘿,你這個該死的揚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