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咚”的一聲落在一處船棺上,就站在唐良晏上一秒才離開的位置。他腳邊還擱置着那具屍體,似是極看不慣,他突然狠狠一踹,“嘭——”一聲巨響,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被他一腳踹回原來的旮旯,屍體扭成了一個新的奇異的弧度。
唐良晏被響聲震得打了個哆嗦,快跑到霍澤淵身後站着,眼睛才有餘力在兩個外形上極度相似的人身上來回遊弋。
那踹完屍體,抖了抖腳尖,陰恻恻的轉過身面對着三人。
果真是和大熊一樣的臉,但他的行為和表情卻看不出大熊身上的一點影子。
薛瑜看了幾眼,忍受不住這種詭谲,怒聲喊道:“操了,你到底是誰啊?”
“我是龐中德啊,你們平常都叫我大熊。”他很流利的答道,眼睛同時在三人臉上轉了一遭,最後停留在唐良晏身上,無神的目光在那一刻炙熱,如見故友,枯木逢春,“我是你熊叔啊,你不記得我了嗎?唐良晏。”
他喊着唐良晏名字,話語裡蒙上稀薄的哀歎。唐良晏怔愣了一瞬,隻覺脖頸的脈搏在那個聲音傳進耳裡時狠狠蹦跳了幾下,他胸口一陣悶痛,莫名生出難過郁悶之氣。
大熊說着很慈祥的話,就好像家中的長輩在和他最疼愛的小輩說話一樣。但偏偏他面無表情,話語裡的慈愛仿佛另一個世界的異響。
他歪了歪頭,慢慢向着這邊走,遲鈍又毫不人性化的步伐,薛瑜怎麼看怎麼邪門,猶豫了一會還是拉住旁邊還愣在原地的兩人往後退。
就這樣一人進,幾人退。薛瑜幾番讓他不許再前進,他都毫不在意。他面無表情的隻和唐良晏說着溫暖舊話。
木偶般的皮囊裡好像裝進了另一個人溫暖殘破的靈魂。
“我記得你說你想喝湯,我答應你會給你做。叔叔這裡還有白糖,不過沒有鹽了。你現在還想喝嗎?”
“我……”
“你看……”大熊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摸出了一個塑料袋。他把嘩啦啦響的塑料袋打開,從裡面掏出一把粉末。
粉末并不能完全被他的手抓住,故而當他的手移出袋子,無數粉末從他虎口處和指縫中散落。
定睛一看,那粉末是鮮紅的,飄到空氣中後漫天飛舞。
而這紅色……不正是上一層樹上那些東西?!
薛瑜一驚,先閉上眼,霍澤淵緊跟其後。一時間,三個健全的隻有唐良晏還敢睜開眼睛看人。
他不得不再次接受,面前此大熊非彼大熊的可能。
他有些崩潰,大腦亂成了一鍋粥。他質問:“你到底是誰?你根本就不是熊叔!在懸崖邊上許諾給我做湯的熊叔就躺在你身後,可他已經死了。”
“我身後?”大熊收回手,扭頭一看,看見了躺在陰溝裡的屍體。他似乎格外讨厭那具屍體,挺唐良晏将他們兩個做成對比,肉眼可見的怒了,正好天上那些紅霧落進他的眼睛裡,灼燒使他的眼睛變成紅色,瞧上去不像個人,倒像是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他嘩然:“他連臉都沒有了,你憑什麼說他是大熊?!而我四肢康健,你卻說我不是?”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不是他。”
“所以你沒有證據證明我不是龐中德!”
“對!但你也證明不了你是!你和他穿着一樣的衣服,一樣的鞋子。如果他還活着。他或許還會有一張和你一樣的臉。但大熊隻有一個,你們兩個之間也隻可能有一個是真正的大熊!可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大熊。你的神情,姿态,動作,和我認識的熊叔沒有一處相像!你到底是誰?你從哪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大熊怒瞪着唐良晏,“什麼我是誰我從哪來?我叫龐中德,我就屬于這裡!而你說的,他!!”他斜身指着身後的屍體,“要是冒牌貨,也是他才是冒牌貨!”
他的聲音愈發尖銳,霍澤淵等了一會睜開眼,發現已經沒什麼大礙,他拽了薛瑜一下,低聲道:“這裡我能應付,你去前面看看秦殊和黃小姐。”
“她們那……”薛瑜話說一半,也有點擔心上了。他們在這邊目前已經耽誤很久的時間了,按道理秦殊會憂心他們過來看,這麼久不見人,的确令人不安。
薛瑜拍拍霍澤淵的肩膀,“有事喊一嗓子,我去前面看看,沒事了我再過來。”
“不用過來了,你們在火堆那等着,我和唐良晏弄完這的事情去找你們。”
“好!”
他趁着唐良晏和大熊還在雄辯顧不及他,輕巧了踩着一邊的棺材走了。而唐良晏渾然不知,越和面前這個人交流的越深越覺得這個人絕不是真正的大熊。他雖然長着和大熊叔一樣的臉,但暴露出的品格卻和他認識的那個大熊截然相反。
而對面的人也愈加惱火,薛瑜剛一走,大熊碩大的身軀就撲了上來。
他突然發難,吓了唐良晏一大跳,扭身就地一滾,堪堪躲開。
大熊眼睛猩紅,撲空了複又猙獰的坐起來,伸着手就要去掐唐良晏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