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神!”
這一聲喊得中氣十足,沈楓下意識放開蘇霾的手,偏頭看去,隻見柯堯從後面樂呵呵地跑了過來。
“學神你有時間沒?我有道幾何證明題搞不明白,回班你給我講講呗。”
“行,”沈楓眼底閃過一絲遺憾,意猶未盡地勾了下蘇霾的指尖,“那我先回班了,你找完東西快點回來。”
他現在一分鐘也舍不得跟他哥分開。
柯堯附和:“是啊,你快點回來。”
沈楓倏然轉身,滿臉幽怨地盯着他,仿佛在說“你幹嘛也催我哥”。
柯堯被盯得分外心虛,雖然不知道在心虛什麼,但他還是認真解釋道:“這不還有十五分鐘上課嘛,時間緊迫得快點,沒毛病啊。”
“沒。”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沈楓别扭地耷拉下腦袋,柯堯應該看不出端倪吧。
蘇霾溫柔地撫摸沈楓的發頂,打了個圓場:“放心,上課之前能趕回去。”
蘇霾走後,柯堯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臉上的疑惑愈發深重。
“發什麼愣?走了。”沈楓伸手在柯堯眼前揮了揮,兀自往教室的方向走。
“噢,來了,”柯堯趕緊小跑跟了上去,“學神你今天很反常啊。”
沈楓問:“怎麼了?”
“剛才蘇霾摸你頭,你竟然沒反抗,以前每次他摸你頭,你都兇巴巴地龇牙炸毛,一副要咬死他的架勢。”
說這話時,柯堯還不忘張牙舞爪地比劃,特别生動形象。
沈楓鄙夷道:“有這麼誇張?”
柯堯重重點了一下頭:“比這還誇張好吧。”
沈楓:“······”
那他在他哥面前營造多年的乖巧人設豈不是早就崩塌了。
思及此,沈楓悲從中來,倔強地為自己挽尊:“這次我忘了。”
...
心理咨詢師内,甯淇寒姿态端正地坐在辦公桌前,垂眸注視着手裡的玻璃行星擺件。
擺件内部被注入了藍紫流沙,晃動擺件時,能隐約看見裡面的星形銘牌。
“咚咚咚。”
窗戶忽然被敲響,甯淇寒擡頭看去,蘇霾立在窗外,唇邊挂着一抹狡黠的淺笑。
每當他的這位病人露出這種表情,意味着接下來準沒好事。
甯淇寒冷冷地問:“你怎麼來了?”
“來心理咨詢,”蘇霾轉身從正門進去,漫不經心地坐到辦公桌旁的躺椅上,“甯導師,不歡迎我?”
聽到這個稱呼,甯淇寒懶得搭理,自顧自把行星擺件收進一個精緻的銀白金屬盒中,然後擡頭瞥向他:“今天坐你旁邊的男生,是沈楓麼?”
雖然沒見過沈楓,但他聽過很多關于沈楓的事,仿若早已認識一般。
去年夏天,醫院來了位很難纏的病人,僅有的幾個心理醫生,差不多都被他禍害完了。
其中兩個經驗豐富的心理醫生,在為他做過心理咨詢後,産生了嚴重的自我懷疑,申請工傷休假調理。
還有一個入職不久的應屆畢業生,被他進行反向心理疏導,從自身氣質性格到未來工作前景全部分析了一遍,最後聽從他的建議,連夜辭職改行了。
當時甯淇寒碰巧在休年假,本着假期不談工作的原則,無情拒接了十幾次主任的加班電話,最終主任找來他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這些天遭受的折磨,并表示不同意就吊死在他家門口,他隻好無奈妥協。
甯淇寒清晰記得,第一次見面那天,蘇霾也像現在這樣,半跷着腿坐在躺椅上,語調輕浮至極:“終于等到你了,甯醫生。”
“約定時間是九點半,”甯淇寒看了眼手表,越過他走到工位,“現在九點二十,你來早了。”
“你比我預想的更有趣,”躺椅裡的人忽然笑起來,“不過我的意思是,等了這麼多天,終于等到你了。”
甯淇寒問:“等我這麼多天?”
“嗯,我想找的心理醫生一直是你,主任說你在休假,隻能安排别的心理醫生,我想請他幫忙溝通一下,他話裡話外都在推辭。”
蘇霾稍作停頓,拿起茶幾上的熱茶抿了一口:“然後我問他怎麼樣能讓你來,他說除非其他心理醫生都沒法工作,我能理解他,怕麻煩嘛,确實沒必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病人額外費心。”
甯淇寒翻開桌上的筆記本:“但有必要為了一個不擇手段的病人操碎了心。”
“甯醫生,你挺幽默,比你的同事們有意思多了,”蘇霾指了指窗外的住院樓,“之前我住院的時候,聽那邊的護士姐姐說你是念城的,你知道雪中麼?”
甯淇寒沉默了幾秒:“我在雪中讀過兩年多,你是因為這個找我的?”
蘇霾微微颔首:“我爺爺奶奶家也在念城,我想轉學去雪中,但我媽不同意。”
“嗯。”甯淇寒應了一聲,安靜地收拾桌面。
蘇霾饒有興緻地看人收拾,除了辦公用的電腦,桌上也沒幾樣東西,可見這位甯醫生單純是不想陪他閑聊。
“你在雪中讀兩年多,高一轉過去的,還是高三轉走的?”
“九點半了。”
“嗯?”
“該開始工作了。”
甯淇寒轉了下指尖的筆:“你之前為什麼住院?”
“跳了個樓,摔骨折了,”蘇霾表現得很是平靜,像在說吃了個飯、睡了個覺,“樓層不高,隻是二樓陽台而已。”
話音剛落,甯淇寒的眼神驟然變冷,兩根手指緊緊掐着手裡的筆,嘣地一聲,筆攔腰斷裂,上半部分擦着蘇霾的臉側飛了過去,落到他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