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懷?怎麼可能釋懷?
甯淇寒和夏忱從小一起長大,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都在同一個班級,幾乎每天形影不離。
他的痛苦比談洛初多數十數百倍。
“你冷靜點,”甯淇寒輕輕拍了一下談洛初的後背,“這裡人多,被學生看見麻煩,先去肖烨店裡。”
“嗯。”談洛初擦幹眼淚,盡可能平穩地走在甯淇寒身邊,他不知道的是,甯淇寒藏在口袋裡的手,正在不斷地顫抖。
收到談洛初的消息,肖烨一早挂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炒上滿滿一桌小炒坐着等人。
終于,門開了,刮進來一陣冷風。
肖烨眸色一亮,笑着看向兩位友人:“你們總算來了,我都快等急了。”
“路上耽擱了一會兒。”談洛初溫聲回應,坐到肖烨旁邊的位置。
甯淇寒則坐在對面,視線停留在手邊的第四副碗筷上,這是為夏忱準備的。
以前夏忱在的時候,他們每次聚餐都不約而同地按照這個習慣坐,夏忱去世後,他們不再經常聚餐,鮮少的幾次,也都會在這個空位放上碗筷,仿佛坐在這裡的人從未缺席。
肖烨熟稔地幫兩人倒飲料,發現談洛初眼睛紅紅的:“诶?我們初哥眼睛怎麼紅得跟兔子似的?哭鼻子了?”
談洛初别過臉:“外面風大,眼睛進沙子了。”
“噢,是挺大,”肖烨沒多問,轉而看向甯淇寒,“高三你剛轉去蘇城那段時間,還知道一年回來一次看看我們,這幾年倒好,直接玩失蹤,連你人影都見不到,心理醫生有這麼忙嗎?”
甯淇寒避重就輕地回答:“不算忙。”
聞言,肖烨差點噎着,他一口悶下半杯飲料,咬牙切齒道:“甯淇寒,你這種性冷淡跑去當心理醫生,是不是三天兩頭被病人投訴啊。”
談洛初:“······”
性冷淡跟性子冷是一回事麼?
被肖烨精準戳中痛處,甯淇寒不禁想起辦公桌抽屜裡那一沓厚厚的投訴單,于是冷着臉反擊:“作為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你開店能盈利麼?”
“至······至少沒虧,”肖烨略顯底氣不足,小聲嘀咕,“平時惜字如金,怼起人來像跳樓大甩賣。”
說完,他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詞彙,恹恹地伏在桌上,将下半臉埋進臂彎:“我不是故意的。”
“嗯。”甯淇寒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空蕩蕩的位置,神色有幾分落寞。
談洛初抿了下唇,給他們各舀了大半碗水煮肉片:“難得聚一次,都少說點,先吃菜吧。”
肖烨冷不丁道:“你給夏忱也舀一勺,他最愛吃我做的水煮肉片了。”
“好。”談洛初照做,收回勺子時,眼淚已經模糊了視線,他艱難地把勺子放回盤裡,中途險些拿不穩丢地上。
肖烨望着滿滿當當的小瓷碗,一臉滿意:“當年夏忱頭回兒吃我做的水煮肉片,一口氣吃了七八碗,就差連鍋端了。”
談洛初虛眼睨他:“你還記得那天放學後你跟那幫混混一起堵我敲詐保護費麼?”
“記得啊,”肖烨回憶片刻,“夏忱單槍匹馬沖進人堆,二話不說就開打,一挑多還穩占上風,簡直像武俠小說的男主,帥得我當場反水,反正我本來跟那幫混混也不是一路人,隻是因沉迷遊戲被我爸趕出家門後不慎誤入歧途。”
甯淇寒知道那天的夏忱有多帥,他站在人群外近距離旁觀了全程,至于為什麼不幫忙,因為夏忱想一人獨帥,不許他插手搶風頭。
肖烨繼續說:“飯後夏忱來廚房幫忙洗碗,肯定了我的廚藝,鼓勵我去校門口擺攤打發時間,說是總比當混混強。”
“他嘴饞,自己想吃。”甯淇寒笑得寵溺,卻又摻雜着難以掩蓋的蒼涼。
“還真是,他每天都來光顧我生意。”
說到這裡,肖烨忍不住濕了眼眶,擡起手背抹了把眼淚,沒成想越抹越多:“啧,我眼睛進辣油了,還蠻嚴重。”
“你别哭了,你哭我也想哭,”談洛初本就泛紅的眼睛瞬間變得濕漉漉的,“我性格軟,容易受欺負,那天晚上夏忱送我回家,安慰了我一路,還說以後有他罩我,讓我安心學習······夏忱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怎麼會······”
談洛初喉嚨發緊,逐漸泣不成聲,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嗚······”肖烨想說些什麼勸勸談洛初,一開口發現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甯醫生,你能治一下我們嗎?”
“抱歉,治不了。”
不是不願意,是無能為力。
甯淇寒恍惚地站起身:“我想夏忱了,我去看看他。”
他徑直走向門外,沒入刺骨的寒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