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真聽不見還是假聽不見,陸隴精神錯亂般地自說自話:“我媽的那些破事敗露,沈禮鈞鬧到漁船老頭那兒,碰巧在半路看見你們了,求求你,你告訴蘇霾,讓他不要報複我,我真的是無辜的,我什麼都沒做。”
“你至于麼?”沈楓早已習慣陸隴的間歇性發癫,隻鄙夷地看他,“我哥他溫柔體貼、人帥心善,你至于怕成這樣麼?莫名其妙的。”
話音剛落,陸隴像齒輪阻塞的發條玩具,一下子卡了殼,臉上緩緩冒出一個問号。
他沒聽錯吧,沈楓說,蘇霾他,溫柔體貼?人帥心善?
溫柔???心善???
到底是誰莫名其妙???
見對方木讷的樣子,沈楓耐心消耗殆盡,嫌棄地擰起眉毛趕人:“傻杵着幹嘛?看在你送手機的份上,今天不揍你,滾吧。”
陸隴咽了下口水,慢吞吞問:“你真覺得他溫柔心善?”
“嗯,”沈楓垂眸滑着手機屏幕,眼皮擡也沒擡,“再不滾揍你。”
陸隴撇了撇嘴,一聲不吭地走了。
等人離開,沈楓才擡頭掃了眼沒被關嚴的房門,雖然陸隴有過許多令他厭惡的行為,但他也都盡數奉還回去了。
陸隴稍微惹他,他就稍微揍陸隴,陸隴狠狠惹他,他就狠狠揍陸隴,陸隴燒了他的小狐狸,他就把陸隴揍到瀕死。
這很公平。
手機上全是蘇霾的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沈楓點進對話框,每看一條消息,心髒都會不由自主地抽痛一下。
[狸狸哥哥:抱歉,久等了。]
[狸狸哥哥:我在路上,再等我一會,很快的。]
[狸狸哥哥:我們一起回家吃年夜飯。]
沈楓放大最後一條消息,又退出,在對話框輸入“好啊”兩個字,又删掉。
...
沈禮鈞和陸雯暇的吵架陣地已經從客廳轉移到卧室,沈楓出房間時,客廳空無一人,地闆上布滿了碎玻璃屑和其他垃圾污漬,他放輕步伐,撿着幹淨地方走,來到北邊的小陽台。
他曾經總愛待在這個小陽台上,因為站在這裡能看見隔壁段爺爺家的後院,還有,蘇霾房間的窗戶。
幾年前的一天晚上,得知段爺爺和段奶奶即将搬家,沈楓非常難過不舍,以往能包圓一半飯菜的他,連晚餐都沒吃兩口,便恹恹地躲進蘇霾房裡,抱着毛絨小熊偷偷掉眼淚。
無論蘇霾怎麼哄,沈楓還是忍不住哭得稀裡嘩啦,他也不想這樣的,但他真的很害怕以後再也沒機會見到最最最喜歡的段爺爺、段奶奶和狸狸哥哥了。
直到蘇霾安慰他,除了爺爺奶奶的新家離得遠點,沒有任何的變化,而且每次回念城還會住在老房子這邊。
沈楓這才總算不哭,眼尾挂着淚水,哽咽地問:“真的麼?”
“真的,”蘇霾将沈楓拉到窗邊,指向對面的小陽台,“你站那能看見我房間,窗戶亮起來就是我回來了。”
回憶的畫面一幀一幀虛化,淚水随之模糊視線,沈楓擡手擦拭眼淚,如往常很多次般期待窗戶變亮。
然而這扇窗戶從來沒亮過。
下一秒,一簇柔和的暖光毫無征兆地映入沈楓眸中,溫暖而又明亮。
沈楓愣怔幾許,定睛注視着光源處,蘇霾的身影從窗内一閃而過,随即又打開門出現在院子裡,然後停駐在圍牆前,仰臉迎上他的視線。
“哥。”沈楓叫了一聲,可小陽台周圍封了一道玻璃,聲音無法傳出去。
“嗯,我在。”蘇霾讀懂他的口型,溫和地給出回應。
沈楓突然反應過來,從口袋掏出手機撥蘇霾的号碼,電話接通的那一瞬,他的淚水再次溢滿眼眶:“哥,我以為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不會的,”蘇霾語調略顯孱弱,“我來接你回家了。”
其實他心裡很懸,他不确定沈楓會不會跟他回家。
通話的另一端陷入沉默,夾雜着平穩無聊的白噪音。
“沈楓,能聽見麼?”
“嘟嘟嘟······”
這次回應他的是冰冷的電話挂斷聲,以及頻繁闖入他夢魇的、他再熟悉不過的決絕背影。
刺骨的寒風中,蘇霾僵直地立在原地,拿手機的手愈發顫抖,緩慢垂落到身側。
他的目光全程停留在對面空蕩的陽台上,似乎在等待什麼,又好像隻是單純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