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的下巴險些掉到腳面上。
他大張着嘴巴,愣愣道:“懲罰狀态……解除?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赢了嗎?”
“不,你們沒赢。”顧青川望着絞肉機的方向,面色冷淡,“誰也沒有赢。”
徐雲沒料到這個傳說中的吸血總裁會回複自己,咽了口唾沫,随即,大膽追問道:
“那這是……?”
“以後都不用再做這項任務了。”唐歸音回道。
徐雲轉過頭去。
見他看過來,唐歸音卻沒施予半分目光,隻是把視線死死地鎖在白子因處。
白子因站在火裡,向下張開雙臂。
“沈哥,還請你幫忙了。”
沈文玉仰着頭,神色不辨喜怒:“你一開始就計劃好的嗎?”
“是啊,”白子因朗聲笑道,“與其我們兩方每天争個死去活來,難道不是将障礙都掃清,遊戲才更有意思嗎?”
他從一開始就說了,遊戲的底層原則不是“回合”,也不是“獎懲”,而是“公平。”
什麼是公平?
輪空玩家和白闆玩家,明明沒有在上一任務中失敗,卻要在下一輪被迫參與懲罰任務,這算不算公平呢?
——很顯然是不算的。
所以,同樣的參賽條件,同樣的任務與獎勵,隻有當懲罰不同時,才算得上是公平。
因此,白子因推測,白闆玩家和輪空玩家失敗時不受懲罰,這也是當初他那麼痛快答應艾克斯的原因。
并且,許爺爺應該是不能讓平局這種事發生在輪空與白闆玩家手中的,因為這兩類人不僅不受懲罰,而且還有可能對許爺爺本身有所反噬。
畢竟,他的身份是“維持秩序的遊戲NPC”,遊戲默認所有人必須遵守規則,那麼許爺爺就必須規避讓這二類玩家輸的可能性。
那為什麼又要和唐歸音做那場秀呢?當然是為了讓許爺爺以為白子因“沒懂唐歸音的話外之音”,心甘情願地在二者之間讓白子因上場了。
白子因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赢得比賽,而是殺死比賽。
火舌順着玻璃外輪廓攀援而上,隔着透明的容器,與空氣互相敲擊、噼啪作響。
白子因感到身體之下有一層蓬勃的熱浪,仿佛要将自己一同蒸發,但他始終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注視着沈文玉的雙目。
就在紅色的惡魔要将他吞噬的最後一刻,白子因感受到自己身形一輕。
他勾起唇角,放心地将自己的意識沉入大腦深處。
……
意識在空氣之海中搖槳許久,而後騰地一下湧入腦腔。
白子因微微掀起一邊的眼皮,映入眼簾的,便是沈文玉一段瘦削的下颔。
他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
餘光中,隐約認出這是屬于自己的小屋,白子因本能松了口氣。
其實他可以不用暈的,體力糖漿還有幾個小時才失效,但不暈的話怎麼創造這種獨處條件?
“你醒了。”沈文玉用肯定的語氣陳述道。
白子因索性也不裝了,睜開雙眼,仰望着沈文玉:“嗯。”
眼前之人似是在思索着什麼,又仿佛隻是單純地看着同白子因對視。
原先那副溫婉柔順的笑面盡數褪去,如今遺留在這張面孔上的,隻有一片辨别不清具體情緒的空白,以及濃烈到極緻的探究欲。
那眼神像把火,燃得仿佛比之前絞肉機那處的火都要烈,白子因被看得有點受不了,微微錯開面頰,攏拳在嘴邊輕咳一聲,欲坐起身來。
可是他腰還沒來得及發力,就被一雙手扶住了。
因為常年熬夜加班,白子因的身體一直處于亞健康狀态,有些不正常地偏瘦,基本上一摸就能摸到骨頭。因此,那雙手隻是虛虛地攏住,便已覆蓋住了他将近一半的腰身。
沈文玉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白子因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腰竟然這麼敏感。
“額……”他有些不适地掙動幾下,語氣中帶了些疑惑的味道,“沈哥,你這是……?”
面前那張臉棱角分明,深色的皮膚中鑲嵌着一雙同樣暗色的眼睛。
沈文玉凝視着他,沒頭沒尾地開口:
“我很小的時候遇見過一隻小鳥,和你很像。”
白子因:“呃……”
沈文玉卻微微擡頭,雙眼望進虛空中,似是陷進了回憶裡。
“我應該是十歲……或者更早一點遇到它的,那時候我經常被關在書房裡。他們不讓我開燈,也禁止我觸碰書房中的物品,隻要忤逆,就要挨打。”
“所以我經常坐在地毯上,看着窗外發呆,一坐就是五六個鐘頭。”他笑了笑:“窗外裝着鐵絲網。”
沈文玉轉過頭來,将手移到了白子因的額發上,輕輕撫摸:
“它就是那個時候來到我面前的。”
沈文玉輕聲闡述着:“它很漂亮,我不知道它的品種,隻記得它深藍與碧色相間的羽毛,小小的格子,很靈活,偶有一天躍進了鐵絲網裡,而後便每天都來。”
白子因試探性地接話:“那後來你知道了嗎?”
“不知道,”沈文玉直勾勾地看進白子因的雙目中,“後來,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