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氣氛驟然如墜冰窟。
白子因腦内驟然清醒——這隻鳥應當就是人物設定中,沈文玉被哥哥強迫殺死的那隻了!
一點疑惑從心間徐徐升起。沈文玉為什麼忽然跟自己說起這個?
他并不會自大到認為先前那些手段便可以讓沈文玉對他敞開心扉——獅子伸懶腰時,肉食的本能并沒有變,毒蛇展示出來的絢爛的色彩,更有可能是獵物生命中最後的記憶。
沈文玉這樣生長在泥沼與陰暗裡的怪物,就算用最扭曲的模型去推測其人格都不為過。
白子因心下明朗,現下的情況,無論是繼續詢問‘它為什麼死了’還是保持沉默,都會引發不可控的後果。
他暗暗平複情緒,讓自己努力表現出沒有察覺到異常氛圍的模樣:“那——你為什麼說它像我?”
沈文玉卻沒有回答。
他松開了白子因的腰,站起身來,白子因的視野霎時被一片陰影籠罩。沈文玉向下伏着身子,單手制住白子因的下巴,後者被迫仰起頭。
二人之間的距離被壓縮到最小,白子因的胸腔中心跳如擂鼓。
那無機制的眼眸離自己過于近了,一股灼熱的熱流在兩具軀體之間開始湧動,白子因咽了口唾沫,強作鎮定,和眼前人對視。
“我一開始用過彈簧與橡皮筋來驅逐它,但它沒有走。”沈文玉輕啟薄唇,“後來,我終于習慣了它的存在,可它卻死在了我的掌心上。”
“你知道生命在手心中流失的那種感覺嗎?熱度會下降,軀體掙紮再平息,到最後像是睡着了一樣。”
沈文玉一字一頓道:“你說它哪裡像你?”
……
一直到沈文玉離開好久,白子因才堪堪回神。
他嘗試着活動了一下因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而僵硬的腰身,右手向後背一摸,摸到了一把浸透衣裳的冷汗。
【統子哥,】白子因道,【說實話,我一直不理解全息遊戲為什麼會那麼受歡迎。現在我理解了。】
他感歎道:【這代入感也太強了。】
系統道:【你是指?】
白子因則抛出問題:【剛剛沈文玉那一通操作,意欲何為?】
【警示?】
【錯!】白子因道,【應該是調||情。】
【……】
白子因撇嘴:【别不信嘛!沈文玉這種連睡覺都要把每根頭發絲計算好的假面人,怎麼可能因為一個簡簡單單的‘警示’,就把自己的傷疤揭在空氣中?】
【……似乎有點道理。】
【明明是非常有道理,你仔細想想。】白子因向後靠在床緣上,抱臂,【沈文玉被蚌殼焊住太久,已經完全忘卻打開殼之後該豎起羽毛還是尖刺了。】
【沈文玉看似在攻擊和傷害每一份向他迎來的好意,真的是因為他打心底裡就不渴望被愛嗎?大錯特錯,沈文玉是個極端缺愛的人,正因如此,他才排斥每一份摻雜着雜質的愛意——他害怕離别、欺騙與愛意消逝,隻有當他千百倍地确認你不會背叛他,他才回向你邁出一步。】
【回避依戀型人格?】
【有點像,但不完全一樣。】白子因想了想,【我給你翻譯一下他剛剛說的話。】
【“用橡皮筋驅逐”——給我冷臉看、試圖用‘企圖置我于死地’的方式來吓跑我。】
【“終于放它進了我的屋子”——‘我’和‘你’說‘我’的傷疤。】
【“它死在了我的手心”——‘你’跑了、被其他人吸引走了,害怕了、失敗了、不想再要他了。】
白子因舒了口氣,道:【正常人隻會以為是恐吓,反而會因此趕緊離沈文玉遠遠的……但我不一樣。】
他嘴角漾起一個弧度:【我是上帝,我有劇本。】
随即,白子因将不布滿褶皺的衣角拍平,跳下床去,
系統道:【所以你的下一步是?】
【當然是趕緊去和男媽媽貼貼!】
走廊的牆壁照常濕潤,兩側房門緊閉,唯一讓白子因感到熟悉的,是下樓梯時,那種沉默又尴尬的氛圍。
因為所有人都已經站到了大廳裡了,聽到動靜,均仰起頭來,将視線都聚焦在白子因身上。
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白子因已經漸漸适應了,他微笑着下了樓梯,體面地路過了幾位玩家,遊刃有餘地向NPC們端水問好。
而後略帶震驚地從匹克手中接過一隻疑似座機電話筒的物品。
“這是什麼?”白子因雙手捧着這個神聖之物,真誠發問,“小靈通?BB機?諾基亞?”
匹克道:“手機。”
白子因:……
白子因無語凝噎:“這是手機??有這樣的手機?”
匹克則搖頭晃腦:“當然,親愛的嘉賓,恭喜你們已經完美度過了第一天,為了慶祝我們共同的勝利,現在,節目組特地向你們分發免費的通訊設備!”
“你是否對他的驚鴻一瞥而心跳加速?你是否對他的微微一笑而春心萌動?快打開手機,向你的那個他發送心動短信吧!”
現場一片寂靜。
一時間,白子因隻感覺有數道熾熱的視線聚在了自己的脊背之上。
他抿了抿唇,心中有一絲不太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