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誅絞索。
——神界低階法術之一,由于其殺傷力和束縛力都較為低微,鮮少有人能在交戰時将它發揮到極緻,大多時候都隻是作為考題出現在仙童的日常測試中。
錦百是那為數不多的,能将赤誅絞索運用得出神入化的幾人之一。擡手落手間,血珠便能化作一條條靈蛇般的絞索穿梭百裡之間,在追尋到敵人蹤迹後,化作利刃将其誅殺。
與風同行,飄忽不定。
它總是猝不及防地出現,殺意凜然,帶來如夜色般濃稠可怖的死亡。
因此,錦百的赤誅絞索一度被妖獸魔物看作災厄的象征。
但那僅限于從前。
如今錦百靈脈盡毀,沒了從前那般磅礴、源源不斷的靈力作為支撐,赤誅絞索在他手中,不過是被拔去獠牙與利爪的野獸,看似氣勢駭人,實則毫無殺傷力可言。
怕是連修行不過五百年的小妖都能輕松應對。
望了錦百半晌,越蜉緊鎖的眉頭驟然舒展開來,他閉目感受周圍的靈力流動,全然不懼已然來到跟前的攻擊。
錦百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自信嘛。”
越蜉腳步微移,來勢洶洶的絞索瞬間落空,漸次滴落在青石闆上的血珠摔碎為幾瓣,錯落有緻地排列開來,像是一樹反季綻開的梅花。
垂眸望了望将地磚腐蝕出幾個小坑的血液,越蜉笑道:“總不至于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是嗎……”錦百摩挲了下指尖,略感遺憾,“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誇誇你呢?”
“少來這套,以為誰都是你的徒弟?”
越蜉不屑道:“我可不是阿閑那傻子,每天打坐修煉、累死累活就為了得到你的一句誇獎。”
真實身份暴露後,他說起話來倒是莫名比從前讨喜了些。錦百看着越蜉,忽然問:“說起來,揚城于你們而言沒什麼價值吧,為什麼一直攻打呢?”
“揚城沒價值?您還真是……”越蜉負手而立,神情倨傲,“天真。”
揚城毗鄰妖界,乃妖族大軍進入凡界的重要門戶之一,城中經濟昌盛,人口衆多,若能順利占領,征服凡界指日可待。
錦百不會不知道這些,卻仍認為揚城沒什麼價值,看來并不在意城中衆人的性命。
九重天阙的上神,果然虛僞至極。
既如此,什麼學法為護蒼生之類的話,大概也隻是他們順口說着玩玩的。偏偏任晨閑那個傻子,卻還将其奉為圭臬。
“真該讓阿閑過來聽聽你說的話。”越蜉嘁笑道:“若是他知道揚城在自己敬仰的上神們眼中隻能落得個‘沒價值’的評價,一定會哭的吧。”
“況且,就算毫無價值,隻要共主想要,我們就來取。”
越蜉悠悠道:“即便這是我夫君的家鄉。”
錦百吹了聲口哨:“好狗。”
“随你怎麼說,過了今日,揚城便是我妖界領地。”越蜉眼神幽冷,“那時——”
早在将越蜉拉入結界之時,錦百指尖便已燃起一抹微小火焰,在結界光芒大盛之時點燃了暮晝留下的發絲。
這段時日以來,暮晝總是找借口下界,與錦百交換完信息後也不離開,隻目光幽幽地盯着人看。
錦百屢次被他近乎熾熱的目光擾得心慌,勒令他離開。然而,暮晝每每離開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又會重新出現在錦百面前,聲稱自己忘記了傳達一些至關重要的信息,賴在凡界不願離去。
直到錦百答應遇到強敵會第一時間召喚自己,暮晝才舍得離開凡界,回到雲上仙境處理堆積的公務。
“那時?”熟悉的暗香漸漸侵襲錦百的感官,他定了定神,笑道:“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
頃刻之間,結界碎裂成無數細小的靈力碎片,紛紛揚揚散在空中,在陽光下閃着炫彩奪目的光芒。錦百結印将它們全數收斂在掌心中,凝結成一朵白山茶花。
銀紅袖袍與白山茶兩相對照,愈發顯得錦百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腕白皙勝雪。
暮晝的視線順着那抹凝脂般細膩的白節節攀進,最終定格在錦百的指尖上,那裡還沾染着些許幹涸的血色。淺淡、微不足道,落在暮晝眼中,卻灼目得宛若正午的烈日。
下意識伸出手,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般,暮晝輕輕握住錦百的手。他滿目心疼,全然忘卻了要在錦百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
錦百一怔,抽出手,輕輕點了點越蜉的方向,對暮晝道:“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