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抹柔和的魚肚白,晨曦如輕紗般覆在大地上,朦朦胧胧,叫人無法分明。
攤販們紛紛推着載滿貨物的推車,小跑着穿梭于狹窄的小巷之間,争分奪秒地去搶占街上的好位置。車輪碾過青石闆鋪就的路,轟隆作響。
遠處傳來幾聲雞鳴,院外早市小販先先後後開始叫賣,人群熙攘喧嚣,新的一日重新開始。
錦百呼出口氣,揉揉眼睛站起來。
綢緞般的發絲從手間滑走,暮晝站在原地猶豫是否要跟上去,視線随着錦百而動,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醫館的雕花大門之後。
奉命前來送信的小厮躲在暗處,看着站在醫館門前那身着玄色勁裝,眉眼銳利的男子。半晌,他咽了口唾沫,硬着頭皮上前搭話:“敢問、敢問錦百大人是否在此處?”
暮晝收回視線,看向小厮,道:“你是?”
他身量比常人高出許多,面上神情又在錦百離開時消散得無影無蹤,此時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着小厮,氣勢格外駭人。
“我、我——小的……小的是、”明明沒做任何奇怪的事,在男子的注視下,小厮卻莫名焦灼心虛,磕磕巴巴,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錦百在屋内聽到聲音,為伏在案上熟睡、臉頰還帶着淚痕的任晨閑披上外袍,出來查看。
小厮見了他,失神一瞬,立馬如看見了救星般,忙不疊舉起手中的信。
“大人!這是我家公子給您的信!”
瞥見信封上印着個張牙舞爪的“元”字,錦百有些頭大。
元語遲的信早在數月之前便已送至錦百手中,其内容一如既往的不着調,大概可以概括為:在路邊小攤上看中了一把号稱能将大山劈成兩半的神劍,本小姐要用這把劍去踢館各大仙門,倒黴師父快來給我付錢,讓我早些被仙盟追殺到天涯海角。
錦百當時看了又看,不敢相信幾代帝王從上位到死亡,都在為送出這麼一封毫無内容可言的信忙前忙後。
隻希望面前的這封信裡,能寫些有用的内容,莫要再是些關于五谷輪回的惡俗笑話,以及鄰裡的瑣碎八卦。
猶豫片刻,錦百從小厮手中接過信,一目十行将它讀完。
信中寫道,近日長公主府内怪事頻發,如今已有十餘名家仆離奇死亡。國師所蔔卦象顯示,有強大妖邪盤旋于皇城上方,意圖謀害公主性命。
如今,皇城之内的方士齊聚公主府,死亡人數卻不減反增,還隐隐有向外擴張的趨勢。
元铮無可奈何,這才寫信求助。
錦百收好信箋,面露思索。
暮晝找準時機,将昨日自己追擊越蜉時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
越蜉很聰明,自知不敵暮晝,便一直卡在他靈力覆蓋範圍邊緣,讓他許多法術施展不出來。
在山林間追逐許久,暮晝才趁越蜉走神,引雷打傷了他。在暮晝将要抓住他時,衆妖忽然發狂,暴力突破妖凡兩界的結界奔騰而來。
越蜉便是趁着這空檔,跑得無影無蹤。
好在他先前為暮晝所傷,不能很好地掩藏氣息,殘留的靈力遙遙指向東北方向。
暮晝說完,有些不安地看了錦百一眼。
見錦百低眉沉思,不自覺地摩挲着左手食指,未将注意力投向自己,暮晝心中暗舒一口氣,既慶幸錦百未覺自己無用,又莫名泛起一絲失落。
揚城東北方與京城遙遙相對,京城再往北,便是仙家領域。
妖界近在眼前,魔域相距也不算太遠,越蜉偏偏選擇逃往東北方向。而恰在此時,京城那邊也出了事,請錦百前去幫忙。
到底隻是湊巧,還是别有陰謀?
任晨閑在暮晝講述昨日情況時便醒了過來,隻将情況聽了個大概,便抓住錦百手臂,道:“師父,我們一定要去京城。”
他眼裡有些血絲,唇邊也冒出了不少淡青色小胡茬,看上去有些憔悴的同時,又成熟了不少。
無論如何,錦百都是打算去京城走一遭的。聽到任晨閑的話,他不禁挑眉,問:“為何?我們有什麼必須去京城的理由嗎?”
“……”
任晨閑語塞,說不出來任何理由。他隻是聽到說越蜉可能在那,就恨意難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殺了對方。
錦百自然清楚他在想什麼,又問:“你要跟我去嗎?”
“要!”
摸摸少年的腦袋,錦百道:“好。你回去收拾行李,我們今日就走。”
沒想到錦百答應得如此輕巧,任晨閑不可置信地出了門,走出幾步,又跑回來扒着門框看錦百,“真、真的嗎?”
錦百點頭:“記得多帶些符紙。”
如今妖凡兩界的結界屏障已被突破,預計妖獸數量将比以往更多。錦百歎了口氣,掐訣傳訊給仙門中人,請求他們增加駐守凡界城池的人手,以防止妖獸侵襲。
妖獸實力強勁,若是數量多起來,修士們恐怕也對付不過來。
錦百手指蜷縮一下,看向眼神虛虛盯着書桌,不知在想什麼的暮晝,問:“你能再派遣幾位上神下來幫忙嗎?”
“其實……六界之間的結界是可以封鎖的。”
如此說來,數千年中,那些死于妖獸之口的凡人,本可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