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有種别樣的氣質,似乎是因為坐姿,筆挺端莊,而且隻挨着凳子三分之一那麼多;或者是因為長相,清俊冷豔,幹淨的底妝佐以飽滿鮮紅的唇色,好像白栀子花和紅酒的結合。
僅僅反應了幾秒鐘,倪諾猛然想起時衿說過,姨媽來蘇城看她了,連忙遞過去兩隻手,微微起身握住顧筝弦的手,熱情乖巧地打招呼:“姨媽好!”
顧筝弦愣住了,怔怔然看了眼時衿,時衿偏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倪諾;空氣靜默了三秒,倪諾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要尴尬死了,本來想在好朋友的親戚面前表現一下,結果認錯人了。
但顧筝弦拎着嘴角,很溫柔地朝她一笑:“我叫顧筝弦,不是她姨娘,是朋友。”
在顧筝弦的朝代,“姨娘”可以是三四十歲的女子,也可以是十七八歲的姑娘。所以,她不覺得在年齡方面有被冒犯到。
倪諾學聰明了,很乖巧地叫了句:“姐姐。”
正好飯菜也上來了,尴尬化解。
點了糖醋小排,清炒土豆絲,一碟蒜蓉蝦,一鍋湯,三碗米飯,饞得顧筝弦抿着嘴眼睛發直。
但她很有教養地忍住了,等服務員把盤子擺好,等時衿把筷子和勺子有序地發給每個人,等大家都動了筷子,自己才夾塊排骨吃。
吃飯的時候,倪諾很自然地聊起時衿的新工作,作為在蘇城大學531宿舍的好戰友,倪諾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她覺着太不應該了。
時衿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一本正經地胡編亂造:“在我朋友的工作室裡當宣傳員,寫寫文案做做推送啥的。”
顧筝弦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什麼工作室啊?”
“唉,不值一提。”時衿很順手地拿過湯勺,給大夥盛湯,然後雲淡風輕道:“就是個照相的工作室。”
時尚工作室嘛……裡頭那種平面模特可不就是照相的,不算騙人。時衿想。
“工資高嗎?”
“還行。”時衿把第一碗湯推就到倪諾面前:“反正比之前當家教給的多。”
然後把另一碗推就到顧筝弦面前,用小勺攪了攪,揚揚下巴示意她喝。
倪諾并未在意時衿替顧筝弦攪湯的舉動,而是專注于自己面前這碗,想了一陣,問道:“你說我是不是也該找個工作?”
然後來了興緻似的,把筷子夾在食指中指之間,手腕抵着桌沿,看一眼顧筝弦,看一眼時衿,問:“你們工作室還招不招人?我文筆也不錯,還會點攝影,你知道的,拿過獎呢!”
這把時衿一下給問住了,她和工作室的關系,相當于古代的封君,和封臣的封臣的關系。曆史學裡有句話這樣說:“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她隻是顧筝弦家裡的鐘點工。也就是說,是和工作室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
“到時候幫你問問我們工作室老闆,這個我拿不準的。”時衿敷衍道。
“好啊好啊!”倪諾喜上眉梢:“這樣我們就能在一家公司了。”
對于還未正式在社會裡摸爬滾打過的倪諾來說,和好姐妹在一個公司上班,是她的“夢中情工作”。
她們交談時,顧筝弦的目光時不時在二人之間遊走。雖然沒聽懂她們說的什麼公司老闆之類的,但也沒開口問。食不言,寝不語。
時衿留意到顧筝弦的筷子光臨過所有碟子,除了那道蒜蓉蝦。
“你不吃蒜嗎?”
顧筝弦搖搖頭:“我吃。”
那就是不會剝。
擔心這位“拉拉”朋友誤會,時衿撕開手套包裝,拎起一隻蝦快速剝完,先放到倪諾碗裡;又忙着給顧筝弦剝了一個,最後給自己剝了一個。
時衿脫掉手套喝了口湯,很自然地問起秦宿泱:“你和你那個crush怎麼樣了?”
“你是不知道!”
聊到這,倪諾直接放下筷子了:“你是不知道秦宿泱朋友圈裡的照片,多好看!”
聽到秦宿泱的名字,顧筝弦擡了一下頭;時衿給杯子裡添上檸檬水,推就到顧筝弦面前,輕聲說:“喝這個。”
倪諾繼續她慷慨激昂地演說:“她的腿,比我命都長!”
然後很很懊惱地看了眼自己墊了内增高的小白鞋,然後歎輕聲氣:“要麼人家當模特呢。”
顧筝弦抿了口檸檬水,有點酸,不大喜歡。
“那你和她聊得還順利嗎?”時衿問倪諾。
“實話實說,不太順利。”倪諾努努嘴,重新拿起筷子,夾了塊排骨放碗裡:“我之前沒有追别人的經驗,這第一回。而且我總不能一開口就問人家性取向吧,多冒昧啊……”
“也是哈。”時衿又剝了個蝦仁放到顧筝弦碗裡。
“謝謝。”顧筝弦很聰明,隻用一個上午就學會把“多謝”改成“謝謝”。
倪諾含着筷子看她倆,明明是剝蝦仁這麼親密的舉動,但好像有點莫名的生分。而且,顧筝弦基本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在場才有些别扭,總之她高冷得要命。
“什麼時間了?”
顧筝弦很優雅地擦了擦嘴巴,在倪諾震驚地眼神裡,不鹹不淡地和時衿說:“該去面試秦宿泱了。”
倪諾:哪個秦宿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