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已開門。”
很突然,時衿覺着智能鎖裡住着的女人沒那麼冷冰冰了。
“你回來啦!”顧筝弦提着步子迎她,像束光一樣,把她手裡的蝦仁燒賣和紅棗豆漿順走:“是不是獎勵我的?”
倒也不謙虛。
“獎勵你?”時衿一面換鞋一面打趣她:獎勵什麼?”她起了玩心,假裝不知道顧筝弦昨天大半夜幫她說話。
顧筝弦被她一問,愣住了。
她的蒼天啊,列祖列宗在上,自己昨晚千辛萬苦謅出那麼一段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又自個兒摸索着打到手機裡,十八般武藝用了個遍,才終于在五更天時順利發到微博裡面。整整一宿都沒有睡,她們大小姐哪裡受得了這份罪,熬鷹都不帶這麼熬的。
現在不過是想要時衿誇一誇她,竟也這般困難......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時衿在廚房忙前忙後地找碗碟筷子,顧筝弦就像個尾巴一樣跟着:“不知道該獎勵我什麼嗎?”
期許被輕輕抛起到半空,懸而未決。
“時衿!”顧筝弦炸毛了,在時衿抱着碗碟轉過身的時候,氣鼓鼓朝她道:“你可知,是誰人昨晚同你并肩作戰?”
“誰人力排衆議,做文章以對悠悠之口?”
“又是誰人巴巴兒盼着你贊許嘉獎我?”
“是我,是我啊!”顧筝弦一肚子委屈,眉頭鼓起兩座小山丘。
噗。
顧筝弦的小孩子氣逗笑了時衿,她又想起當初在倪諾面前,故意說自己要去面試秦宿泱那個得意模樣。
小虛榮鬼。
“好了不逗你了。”時衿笑着布餐,遞一個蝦仁燒賣的沾蝶給顧筝弦:“昨晚見你不太好意思吃,就一大早專門出去買了一籠。”
“哦。”
“這家是老字号了,排隊的人特别多,肯定好吃。”
“嗯。”顧筝弦這聲應得興緻不高,隻是鼻端輕挑了一聲。但她看着燒賣兩眼放光的樣子,一不小心便被時衿捕捉到了。
小樣兒,時衿笑了,到底是小孩子脾氣。
不過說真的,她有一點不大明白。古代人向來自持内斂,富貴人家的小姐就更不用說了,一水兒的敦厚娴靜、知書達理,被人坑了都得欠身說聲“抱歉”,然後才背着人甩絹子抽抽嗒嗒。
像顧筝弦這樣翹着尾巴求人誇獎她的,實在少見。
“你很喜歡别人誇你嗎?”
“嗯?”
她問得太冒昧了,甚至沒等顧筝弦把第一口燒賣送到肚子裡。
“啊,呃,我的意思就是,感覺你們古代人平時都很内斂的,就是,呃,做好事不留名那種。”她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嗯。”顧筝弦捏着紙巾擦了擦嘴角:“為善不欲人知,方為真善,對旁人,的确如此。可是對你,卻不是。我也不曉得為什麼。”
“昨兒沖鋒陷陣這件事有失氣度,本是不欲人知的。可不知怎得,就想叫你稱贊我,誇獎我,哪怕一句話也好。”
“我表揚你一句,真就這麼重要啊?”
她在想,她其實也挺虛榮的。從前沒人把她的話這麼當回事,現在顧筝弦這麼在乎她,讓她覺得,自己有分量了。
“孔夫子說中庸,司馬遷說忠言逆耳。我父親身居高位,母親又是皇親貴族,從小便教育我們要知分寸,懂進退,守規矩。就連顧淮封了永熙王,父親也隻是勸誡他收斂鋒芒。所以在我的家教裡,從來便沒有誇獎二字。”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南景那個活在枷鎖裡的官宦小姐,好似就活生生坐在時衿面前。
“我原本早就習慣了,可不知怎的,來到這松松快快的世界,耳根子也軟了許多。十分想聽到旁人誇我,十分,想要你認可我。”
唉,中國式教育的悲哀啊,幾千年前打出去的子彈現在正中眉心了吧。
時衿自己倒還好,因為從小就沒有親生父母在跟前,所以除了邱雙和時鵬每天的幾句冷嘲熱諷,和愛萍偶爾送給她大孫女的關心以外,再沒有了。說實話,還挺幸運。
“快涼了,趕緊吃。”
大概因為都是沒有被愛澆灌着長大的,所以才會格外惺惺相惜。
時衿又習慣性地在吃飯的時候處理工作,擔任顧筝弦助理兼秘書這件事,對她而言,遊刃有餘。
回了幾個“ok”和“收到”,又切到另一個聊天框,清一清嗓子說:“7月20号檔期沒問題,可以開工。8月那個綜藝時間有點沖突,就不考慮了哈。”
“何為,綜藝?”顧筝弦問她。
時衿沒聽見。
“8月3号到8月8号那個平面拍攝可以接,妝發我們這邊自備,定位您到時候發給我就行了。”
“好的好的宿泱姐,你直接去A109棚,我和那邊聯系過了......”
顧筝弦被冷落了。
“你剛說什麼?”時衿後知後覺。
啊......她忘了。放下豆漿打馬虎眼說:“外婆讓你吃飯的時候不要工作。”
......時衿無語。她怎麼那麼聽她外婆的話?古代人都沒有叛逆期的嗎?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安若錦真的請假了。手頭上的工作全堆到時衿跟前,這下是真變社畜了。
海榮路上,即使烈日曝曬也人來人往,大家行色匆匆,隻為碎銀幾兩。時代大廈電梯口的保安還是熟悉面孔,再熱的天也帶着白手套,點頭叫聲顧總好以後親自幫忙按了電梯。直通十九層,一般不會有人同乘。
電梯門開了,清淡的香水味混着咖啡香撲面而來,工作室Logo溫柔地映在地闆上,時衿很喜歡這種幹淨利落的裝修。顧筝弦穿着白色V領襯衣和淺咖色包臀裙,長卷發散在一側肩膀,和這種性冷淡風呼應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