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到偷拍的人以後會跟你說，然後你直接挂電話就行。但是記着繼續跟趙麗娜聊天，不要讓她發覺到，也不要激怒她。”

“好。”

好滑稽的畫面，時衿覺得她們倆很像動畫片裡的大大怪将軍和小小怪下士。

“那去吧，别遲到。”

看着顧筝弦下車進去小區，時衿重新戴上墨鏡，就近停好車，賊頭賊腦跟着業主潛入小區，躲在小孩的遊樂場裡觀察可疑的人。

但是一整圈看下來，最可疑的人是她自己。

這個任務裡，最緊張的是顧筝弦。看着電梯的數字一格一格跳到26，居然一點沒覺着暈乎。看來人在過分緊張的時候，恐懼會變成最微不足道的一種感覺。

按照時衿交代的戴上藍牙耳機，複又調整了個自然的表情，顧筝弦扣響房門。

“來啦？”趙麗娜一臉慈祥

顧筝弦笑得很乖：“Lina姐。”

趙麗娜給她拿了雙拖鞋，引她進去。沒有像昨天一樣去餐桌，而是帶着她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果然有詐！

時衿那邊還是沒什麼進展。大熱天的，小區裡蚊子又很多，時衿坐在小孩的秋千上晃悠，隻要擺動的頻率高，蚊子就叮不到她。

時衿在通話裡和顧筝弦耳語：快問她，找我來有什麼事。

“Lina姐，找我來有什麼事啊？”

趙麗娜正在廚房裡倒茶，同時端來一盆切好的西瓜：“先喝點茶。”

别喝，茶裡萬一下藥了！時衿說。

“西瓜能吃嗎？”顧筝弦問時衿，假裝在問趙麗娜。

趙麗娜用叉子叉起來一塊遞給她：“吃吧。”

吃吧……時衿無語。

是顧筝弦最喜歡的那種脆脆的口感，而且應該冷藏過，吃得任心裡發甜。

正事别忘了，接着套話，問她叫你來幹嘛。耳機裡傳來指令，顧筝弦放下叉子，坐直了腰身：“所以叫我來到底所謂何事？不單隻是請我吃西瓜吧。”

趙麗娜起身，将白襯衫往褲腰裡塞整齊，朝樓上喊了一聲：“唯一，下來。”

聲音很溫柔，比雪花還溫柔。

顧筝弦有些疑惑，她在家幹嘛不穿睡衣？白襯衫包臀裙，明明都是在公司才會穿的。好像，專門為了迎接她一樣。

樓上下來一個小女孩，踩着拖鞋披着頭發，很瘦，皮膚很白。拖鞋應該有些大，小女孩步伐猶豫，下樓梯的時候“哒啦哒啦”響，直到踩在平地上，才小跑着到趙麗娜旁邊，牽住她的手。

“媽媽！”

小女孩不大，才到趙麗娜的腰上那麼高。

“唯一，這是顧阿姨。”

小女孩好似将欣喜若狂藏了許久，直到趙麗娜牽着她的手往前遞了遞，小女孩才眨着黑漆漆的眼睛，走到顧筝弦面前自我介紹：“顧阿姨好，我叫趙唯一，今年八歲。”

顧筝弦蹲下來，摸了摸趙唯一的頭發，溫柔道：“你好。”

趙麗娜在背後整了整女兒的衣領子，拍拍她的背說：“唯一要拜托顧阿姨幹什麼呀？自己告訴阿姨吧。”

趙唯一突然害羞了一下，臉蛋紅撲撲，腳跟不自在地踮了踮：“媽媽說我就要死了，臨死前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

啊……空氣突然靜止住了，顧筝弦看着小姑娘，覺着她越發白了。而且，是一種異于常人的白。

趙唯一垂着手碰了碰指尖，輕聲細語道：“我希望，親耳聽顧阿姨彈一次鋼琴。”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顧筝弦忽然察覺到她們的猜測有問題。與此同時，耳機裡的時衿也收到了新消息，和她耳語說：“情況有變，Lina姐好像是好人來着。”

趙唯一見顧筝弦表情不對勁，蹭了蹭耳垂，擡手往鋼琴處一指：“可以嗎，就用我家的那架。”

“那可如何是好呢？”她不會彈鋼琴。

那可如何是好呢……計劃進行了一半被推翻，有點進退兩難。

時衿那邊氣沖沖的：“先不說了，我應該猜到拍照的人是誰了。我去趟紅螞蟻網吧，要是趕不回來的話，會拜托紀老師接你。”

話音剛落，時衿挂掉了電話。

通話結束。

“顧阿姨不願意嗎？”趙唯一有些委屈，表情變化一幀一幀刻映在顧筝弦的瞳孔裡：“我兩歲開始學琴，一直把顧阿姨當作偶像。中間有很多次想要放棄，也都是顧阿姨讓我堅持下來的。”

我……顧筝弦表情松動一下，窘迫完好無損地寫在臉上。

趙唯一眼裡閃過淚花，又很快擡手擦掉，将笑容擴大很多倍說道：“我早晨起來擦了好多遍，現在可幹淨了。而且我的鋼琴聲音很好聽的，不信你試試……”最後半句像沙子一樣輕，含在嗓子裡幾乎聽不見。

趙麗娜心疼女兒，同樣挂上幾滴搖搖欲墜的眼淚，鼻端紅紅的：“弦弦，我知道你媽媽死後你就再沒有碰過鋼琴了。但是……”

她很克制地把後半句話咽回肚子裡，顧筝弦明白她的弦外之音：但是我女兒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