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珠坐在妝鏡前。思繡手持兩三年色澤灰暗的裙衫,擺在案上,等待挑選。
“繡姑,你有中意的人嗎?”鄭明珠忽地問道。
思繡怔住,随後惶惶解釋:“姑娘,在宮裡私通是大罪,奴婢怎麼敢?”
也是,思繡當初到了出宮之齡,自請留在皇後身邊,是終身不得成婚的。就算有中意的人,也不敢對她說出來。
“姑娘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我想讓晉王殿下喜歡我,至少….不厭惡我。”鄭明珠直言不諱。
思繡回想昨日朝中局勢的變動,立即明白過來,眉開眼笑,答道:
“大姑娘終于想通了,奴婢替您高興。”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若付出真心,旁人自會回以誠意。”
鄭明珠幾年前從烏孫歸來,便直接進了宮,同鄭家另外兩位姑娘一起,接受教養。
鄭蘭脾性是極溫和的,半路而歸的鄭明珠則相反,她與衆人隔着冰,不肯親近。
就連親厚晉王殿下,也敷衍冷淡。
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喜歡溫柔小意的女子?思繡低聲歎氣,她回想起從前皇後初嫁給聖上時,二人舉案齊眉。
時日久了,還不是專寵性子柔婉的李夫人。
“我要如何做?”鄭明珠詢問。
“……像蘭二姑娘那般。”思繡小心翼翼回答。
預想中的怒火并未到來,鄭明珠不作聲,一番梳洗後二人便出發前往皇後殿宇。
昨日的事才出,皇後便病倒在榻。
聖上亦身子欠佳,祭祀一事便由太常寺那些老家夥接着操辦。本來就是聖上做的一出戲,大戲唱完,祭祀便可有可無,隻走個過場便罷。
“三位姑娘,皇後娘娘尚在卧榻,不便起身。囑咐姑娘們别擔憂,便自行在行宮裡遊樂,不必拘着。”
皇後的近身大監言道。
“那,還請大監多費心了。”鄭蘭面露憂色。
“老奴該做的。”
鄭明珠本想來探望皇後,現下不得見,剛要起步回宮,便被鄭蘭拉住袖口。
“大姐姐,今日我邀了幾位殿下來宮中,共同慶賀陳王殿下分封巴蜀。姐姐也一起來吧。”鄭蘭輕笑着,言辭懇切。
“好。”
鄭蘭與鄭竹都沒料到她會應下,怔愣一瞬,随後跟在她身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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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蘭喜靜,行宮的殿宇安排在幽僻的居所,緊鄰着遊園,花植密布。
正殿之左,是幾排高聳入頂的書櫃,擺滿了古籍書卷,還有幾架刻字竹簡。
“大姐姐自便,我去盯着些廚膳。”鄭蘭話罷,離開此地。
鄭竹不願去竈火煙熏的地界,轉頭與鄭明珠對視一眼,又認命般縮着脖子跟上鄭蘭。
“大姑娘,我們進去吧。”思繡提議。
雖說秋日涼爽,但正午不免悶熱。二人走進左殿的陰涼藏書閣。
甫入内,便見蕭姜端坐書櫃前的矮案旁,他手中拿着竹簡,幾案上也攤開幾卷。
不知在此處撫讀了多久。
長安皇城内的藏書閣,竹簡謄錄的書卷不多,且逐年減少。内中宮人侍者又一貫拜高踩低,蕭姜所能得到的書隻寥寥幾卷。
鄭明珠兀自坐在這人對面,拿起一卷竹簡,閉上雙目,學着蕭姜那副樣子撫讀。
半晌,隻摸出來個竹簡缺口。
待她睜開雙眼,對面之人早已擱下手中書卷,仿佛隔着蒙眼綢布在看自己。
“看什麼,瞪出火星子你看不見我。”鄭明珠扔下竹簡,砸在案上。
聽聞鄭氏三姝俱是傾城之容,仙資玉貌。
蕭姜有時也覺可惜,不能親眼瞧瞧;
這個性情如夜叉山魈的女子,到底是如何用皮囊蠱惑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