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姑娘。”
蕭姜垂下頭,不再“看”向鄭明珠的方向。
鄭明珠靠在幾案前,尋了個慵然的姿态,視線順着男子耷在胸前的幾縷烏發向上,最終停駐在被遮住的雙目上。
“你這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嗎?”
“幼年時,大病一場,從此便看不見了。”蕭姜語氣淡淡,仿佛所述之事與自己無關。
竟然不是天生目眇。
也對,若是生來便看不見,也不能習得文字,還能流暢撫讀。
蕭姜的生母,是皇帝南巡吳郡時帶回的女子,頗受恩寵,甚至被封為昭儀,僅次于皇後爾爾。
後來姜昭儀有了子嗣,卻被皇帝發現在宮中與人私通,極刑處置。隻留下蕭姜被扔進掖庭裡,就連名字,也是随意撿着母親的姓氏。
想到這,鄭明珠忽地坐直了身子。
後宮女子,見到皇後皆膽戰心驚,可見姑母在宮裡的雷霆手段。
蕭姜的生母,也未必是真做出私通之事,栽贓陷害的可能性更大。
那麼,蕭姜的眼睛,真的治不好嗎?
還是太醫令礙于皇後威壓,根本不敢出手相救。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輕俏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鄭蘭手中提着木籃,笑着進入内殿,坐在幾案另一側。
鄭竹也跟着進來,跪坐在離鄭明珠最遠的位置。
“膳房準備的差不多了,隻等陳王和晉王兩位殿下祭祀而歸。”
“我的廚藝不好,隻親手做了兩道。希望四殿下和大姐姐不要嫌棄。”鄭蘭輕笑着說道。
鄭明珠沒接話,但見蕭姜道:“蘭妹妹的手藝,無可挑剔。”
而後,幾人均默不作聲。
鄭蘭提起身側的小籃,從中拿出鐵鉗和胡桃果,親自剝殼。
“二姐,這些交給下人做就是了,何必你來動手。”鄭竹疑惑不解。
“貢果珍貴,總共才這麼幾顆。我自己剝,放心些。若是交給宮娥,她們也戰兢為難。”
鄭明珠仍然不語,笑意藏着眼中,不令人發覺。
而後,蕭姜伸出手,低聲提議:“蘭妹妹,殼碎傷手,交給我吧。”他唇角勾起一道柔和的弧度。
寬綢遮蓋住他的雙目,頰畔的兩口酒窩像是另一雙眼睛,代替生來的缺憾,熠熠生輝。
蕭玉殊雖生性溫和,卻也是天潢貴胄,聖高而不可侵犯。可蕭姜的柔,則完全不同,他好似一坨陶泥面團,任你揉捏成任何模樣,也不會出言反抗。
鄭明珠從沒在任何一個男子身上瞧見過這般吊詭的氣質。
她猜,這對鄭蘭這種見慣高位倨傲男子的人而言,是有着引力的。
從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鄭蘭怔愣片刻,随後将胡桃籃子和鐵鉗放在蕭姜面前,良久才回過神。
這不,她這個自小被教導要成為皇後的二妹妹,都短暫地放下了鄭氏使命。
鄭明珠靜看這一切,不由得在心中為蕭姜豎起大拇指。
若是….蕭姜未曾雙目失明,鄭蘭興許心甘情願做個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