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離!”岑宵不過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就見那小崽子将他整個殿翻的亂七八糟,橫七八落躺着的瓶罐,連箱子裡的仙衣都被遲離扔在了地上。
遲離一咽口水,回頭望了眼在殿門口那渾身發着顫的岑宵,是被他氣的,遲離卻不起身反而轉回腦袋瓜子抓緊了手上的動作,将能用上的藥瓶全裝進了藥箱中。
那串火直上腦門,岑宵剛擡腳還未落下下一瞬踩中地上的瓶罐,慣性往前沖了出去,險些撞上了殿中央的柱子,他快步過去就要去揪遲離的衣領,哪料這小崽子完全就是有備而來,拖着好幾個藥箱彎腰快速從岑宵的袖底鑽出,邊往外跑邊嚎道:“爹,借你殿裡的藥用一用!你别生氣!”
一路飛奔,不幸那幾個大藥箱絆住了他的腿,撲绫一下往前飛了出去,撲入了鵝卵石的路裡。
又怕身後他老子追了上來,遲離也顧不了這麼多,膝蓋手肘火辣辣的疼,他連忙一骨碌爬起拽住那幾個藥箱的繩子就這麼揚長而去,活似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着他跑。
幾位神官險些被撞上,紛紛望着遲離奔去的方向,抱有看好戲道:“遲離這又是闖什麼禍了?”
“指不定又将飛廉星君的鵝給烤了。”
“那飛廉且不是要被遲離氣死了,哈哈哈哈哈。”
幾位神官不約而同笑了起來,遲離真的活生生就是小魔頭,他們也着實好奇重華星君是怎麼能生的出這般與衆不同的小兒,而陵光又是怎麼能忍受遲離這刺頭,這麼久居然絲毫沒傳出陵光揍這小崽子的話。
為此也有不少神官欽佩道:“陵光神君果真是氣量大,脾性也是相當的好。”
若是遲離落在了他們手上,指不定已經是被裡裡外外打的皮開肉綻。
好容易一路飛馳,拖着重重的箱子,期間碰碰撞撞,好在順利全都拉回了陵光殿。
進了殿裡,一路穿梭而過,遲離見到那正房中的沙鈴在晃動,他當即拖着箱子往前走着,停在門前猶豫了會兒,還是敲響門闆。
久久裡面都不曾傳出動靜,遲離正準備再敲一次時,玉門卻在這時開了。
雲涵站于房内的妝奁旁,随手拿過木架子上的外袍披上,背對着遲離,他沒有第一時間看見遲離這滿身狼狽的樣子。
遲離拖着箱子進了廂房内,剛踏進去的腳在看到一旁放在盆落中的血衣時頓住了。
好多的血,那一瞬遲離眼睛都睜圓了,露出的全然是難以置信。
究竟是傷的有多重,才會讓衣衫被染的血紅,遲離心中一顫,他不敢想像陵光神君這樣厲害的神究竟是什麼個東西才能将他傷的這麼重。
雲涵系好脖頸處的鍛帶,回過身便見着遲離渾身污漬,連袖拐處的衣物都被蹭破了,而他手裡始終不放的繩子才是重頭戲。
“……”雲涵沉默不語,心想,這又是去哪惹了禍将東西帶來陵光殿藏髒。
“神君。”遲離将身後的東西拖上前道:“聽星官大人說神君受了重傷,我便去我爹爹那處尋來了這些藥。”
雲涵愣了神,歸尤巳說了些什麼?遲離着急忙慌一路拖着這四個藥箱而來,是不是以為他傷重的要死了?
原本他是打算要去與岑宵商議遲離的事,若等他過段時日去了煉獄,遲離就得回重華殿,可現下他又該怎麼給遲離說,自己不能再點渡他的事。
雲涵走到他身旁,根本就不用特意去看,他垂眼望着地上那四個藥箱,道:“裡面的藥全碎了。”
“啊?”吓的遲離趕緊蹲下身去将箱子一一打開,最後他見那些瓶瓶罐罐雜七雜八安詳躺在裡面,藥粉與那藥水全融在了一起,根本就不能用了。
遲離心疼的半跪在地上,想伸手去将邊角落的藥粉,卻被雲涵從地上拽了起來。
遲離茫然無措道:“我不知道,我以為這神州的東西都是摔不壞的,我……”
他想起這些藥箱從他爹那處弄來時,就已經摔了一跤,更是一路拖過來,碰撞着,不碎都得是這藥瓶性命頑強。
雲涵不知該怎麼去對待遲離,若此時将他送回岑宵那,是不是得被打死?
内心掙紮一番,雲涵歎氣道:“損壞了這些,重華星君得心疼死,過些日子你去妙思房中取些藥還回去。”
至于為什麼這些日子不去,完全就是因雲涵要養傷,妙思房是他練藥的地,裡面的一些藥膏并不完善,所以暫時還不能給岑宵送去。
雲涵為他着想:“這些日子你就不必回重華星君那去,先暫住在陵光殿。”
暫住陵光殿?遲離簡直是受寵若驚,這算是糟心事裡的好事嗎?雖陵光殿清冷不似重華殿,但……
雲涵見他眼珠子轉動着,似在思量什麼,于是問道:“你想回去挨打?”
……挨打,遲離猛然收回思緒,他眨巴着眼仰頭望向那将近遮住半圈光暈的男子。天光落在他睫毛上根根分明,眼尾上挑着,宛如碧中水月,那金瞳下印着的是遲離的倒影,薄唇之上微微揚起,高挑的身形幾乎将他蓋在陰影處。
遲離搖了搖頭,誰會想挨揍呢。
“可你将這些珍貴藥打碎了,回去重華是不會放過你的。”雲涵以為他的猶豫不決是不想住在這殿中,于是道:“若你不想在陵光殿避幾日,可去天帝那尋一個庇護,總比被打的好。”
讓他去他叔伯那,打死他也不會去!遲離立馬道:“不是,我願意住在陵光殿直至我爹氣消了。”
岑宵雖與岑洛是同出一筐的狐狸,更是一同飛升的神仙,可倆人卻大不相同。
岑宵穩重卻又因先天的不足導緻他飛升時差點出了意外,而岑洛天性柔和,天資更是聰穎,一飛升就是神君,為神州創下的功勞無數,後沒多久大帝神隕,岑洛就憑着一身汗馬功勞坐于天庭主宰之位。
盡管外面的神仙說的天花亂墜,可遲離不知怎麼,他不是很喜歡他的這個叔伯,總認為天帝的笑好森冷,像極了他經常做噩夢裡要揍他的人。
遲離選了另一房間,就與雲涵殿隔了一壁。
這是他第一次在陵光殿過夜,這床也十分軟,他輾轉反側半天也不能入睡,最終百般無聊開始閑不住探出手有一下沒一下敲着牆,敲了大概有半個鐘頭,手臂舉酸了才肯放下。
遲離睡不着也閑不住,從榻上起身想了會兒套上鞋襪,随手拽了把床邊的衣袍,他自幼喜歡的就是些暗色衣物,總覺得耐磨,不容易髒,來到神州後,岑宵替他準備的都全是墨色,自然在他身上的除了裡衣,其餘全都鑲着金邊的烏青或玄色圓領袍。
快速穿戴好後,蹑手蹑腳出了這房中,外頭的涼風吹然着他的發絲,一路經過院落,再到殿堂,他聽到悠悠琴聲,正好奇會有誰這麼閑情雅緻在此處彈琴,也不怕擾了陵光神君的清夢。
腳剛踏出去時,他就放慢了腳步。
蒼穹之下,鳳凰樹前,好似水中月的神正端坐于琴身前,放落在雁柱上的纖長玉手停頓了會兒,眼中波瀾無驚,整個長衫随着那絲絲縷縷風飄散着。
遲離一時看愣了神,沒注意到腳底的石子,一下踉跄出去,好在沒摔着,不然準得丢大了臉。
他撓着頭,與那雙皎潔的月光撞上,又順勢别開了眼,最終找不到什麼能與那月亮相提并論的東西,隻将目光滞留在雲涵身前的古琴上。
雲涵掀起眼簾問他:“你又想去何處惹事?”
遲離忙解釋道:“我睡不着,就出來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