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離一哆嗦,睜眼已經回到了體内,頭頂上方的幻妖獸發出慘叫聲,随即化成齑粉消散。
歸尤巳也醒了,他伸手碰了碰眼底的濕潤,心中怅然若失。
宜陽見他們紛紛睜了眼,懸挂的心才算落下,他手中的劍收回,将結界撤下,幻妖獸死了,這叢林間的香氣自然也就消失了。
歸尤巳啞着嗓子問道:“過去了多久?”
在此處怕隻有宜陽能回答他這個問題,他們全都進了夢境中曆經長達半年之久的夢,在外面又是過去了多久?
宜陽如實道:“三個時辰。”
他們在夢裡曆經猶如一世之長的時間,外面卻過的緩慢。
遲離輕咳嗽了聲,腰間的鈴铛被雲涵收回,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又想起了在啟東的事,忙閉上了嘴,要是讓歸尤巳發覺自己親眼目睹了他那狼狽無能又痛心的半年夢境,怕是會被打死。
雲涵手中拽着的是能連接傳導給遲離神力的鈴铛,他恍然望向歸尤巳,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十八年前的啟東是歸尤巳不能抹去的噩夢,那樣的痛徹心扉,絕望,若是能有選擇他情願不成神,也不要再曆經啟東那樣的難。
可若是真的再給他一次選擇,就算沒有歸尤桐在啟東,他依舊會奮不顧身闖進鬼城。
百姓是無辜的,哪怕最後傾盡所有也隻救了那麼幾十人,歸尤巳除了感覺到了痛也就沒了其他。
宜陽雖不知在夢境内發生了什麼,他卻能從遲離欲言又止的神情上看出不對勁,不管是什麼,總歸不會是好事。宜陽問道:“我們還要去啟東嗎?”
歸尤巳緩緩道:“不去了。”
來這啟東隻是要追查郭大姐的事,誤入幻妖獸的地盤,險些被吃,又進了歸尤巳的夢境,看見了啟東十八年前的慘狀。
那些稀薄的記憶也在重新曆經了這麼一遭,歸尤巳想了起來,大到九耀星君曾對他的囑咐,小到她姐囑托他保護好自己與何昭檬,他一樣都沒有做到。
他與歸尤桐最後一面時,她說着:“阿巳,昭檬容易沖動,你們要平安歸來。”
談何平安,何昭檬不是因為沖動,她是為了助他成神,可臨到死何昭檬也沒見到成神的歸尤巳。
他沒能護下何昭檬,随着那場天降劫,歸尤巳最後看見的是那雙亮吟吟的眼睛望着他,裡面摻雜着許多道不清的情誼,唯獨沒有失望。
何昭檬附在他耳邊說,從未覺得他很差勁,那些口是心非決然的話,至始至終都不過是放不下顔面,如今沒了這個機會。
人死成鬼,可被邪靈迫害的百姓是沒有魂魄,她成不了鬼,她沒有來生,在啟東死去的幾十萬百姓都将煙消雲散,何昭檬也不列外。
他放不下的是當年在啟東的絕望,他無能護住何昭檬,無能将歸尤桐救下,活着的人常年病痛纏身,銘記于心,再沒有忘記的可能。
回啟南途中,誰也沒再多說一句,氣氛異常詭異沉重,直到雲涵與歸尤巳入了客棧進了那上廂房内,遲離才算松了口氣。
自他們去啟東後,整個在啟南暄山的弟子受命夜狩。前庭的遲離難得與宜陽能坐在一塊,不打不吵。
宜陽旁敲側擊問着夢境的事,遲離覺得這些事宜陽應當是清楚,畢竟歸尤巳出身于暄山,而宜陽是暄山的人,再怎麼也能知曉一二。
他問道:“師叔他在啟東時發生了什麼?”
“你不是暄山的弟子麼?這事應當是比我清楚,當年星官大人何時離開的暄山?”
宜陽撐住頭隻覺得千斤重,他向來懼歸尤巳,又哪會注意當年發生了什麼。他甚至連歸尤巳何時去的啟東都記不清了,隻記憶中模模糊糊是有過這麼一段。
那是在大雪夜,宜陽起夜,碰上了歸尤巳火急火燎從他的屋中沖出,說是有急事,若是他回不來便将這暄山交給他。
現在想來,原來他在去時就知道其實有可能回不來了,可宜陽那時并沒有當回事,迷迷糊糊中回去睡了。
過了一段時日,傳來噩耗便是啟東怨氣萦繞,與之被困在裡面的除了啟東百姓,還有歸尤桐與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所以他早早收到了書信去了,至于他為什麼不叫上暄山上的弟子,可能也是知道此去兇多吉少,他不能把整個暄山壓上。
倆人在前庭坐了多久,廂房内的兩位神便商議了多久。
歸尤巳身體不好,他飛升後大多都是待在神州,很少會下界。
雲涵道:“後面的事交于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