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離一連幾日都安靜的不像話,正當岑宵以為他要因那日所聊的話而郁悶不得解,哪知遲離又恢複了往日的跳躍。
他似是想通了,岑宵很是欣慰,隻是這份欣慰還未持續多久,遲離便跑在他跟前,很是誠懇說道:“爹,我想了想不能這樣說放棄就放棄,日後時間很多,就算陵光神君他沒有情欲也沒關系,隻要我能伴在他身側,那也是一樁美事。”
不一定非得得到什麼,這是他甘願的。
岑宵聽此一話恨鐵不成鋼,那後牙槽幾乎都快咬碎了:“…………………………”
他再度反省,遲離的性子究竟是随誰了?
岑宵嘴角幾經抽搐,他知曉遲離不喜歡誰那一定是擺在明面上的,自然喜歡誰想藏也藏不住,看遲離這樣子壓根就沒想藏。
他早就看出遲離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遇到陵光就乖順極了,其中定是有貓膩,隻是岑宵從未往這方面想過,如今櫃門被遲離一腳踹開,他就算再怎麼想自欺欺人也不行了。
又怕遲離會在往後吃了虧,岑宵千叮鈴萬囑咐道:“你小子不要因這情情愛愛将自己性命不顧,否則,我一定叫陵光離你十萬八千裡遠。”
“怎會不顧性命,”遲離輕哼一聲不以為然道:“我日後是要相伴于陵光神君左右,一定活的比誰都久。”
說是這麼說,岑宵目光移在遲離心口處的布料上,最終還是将補心術爛在了肚子裡,隻要遲離不知道這術法,他就不會心甘情願獻祭護心鱗。
這是為爹最後能為遲離所做的選擇。
他不要那些大義禀然的道理,他也不要自己的孩子今後因不确定的人飛蛾撲火,他隻要遲離平安順遂。
岑宵不曾告訴遲離,再過不久陵光就得帶着幽靈草去往天河,生死難料。
而遲離也不曾告訴岑宵,雲涵被派去鬼界毀煉獄一事。
在東海這些日子蛟王從頭到尾都沒現身,隻是叫人帶話,說是行宮暫時讓出給重華星君修行。
而如今幽靈草靈根已被修複,岑宵也要離開此處,蛟王才在此刻現身。
什麼該有的親切稱呼在此都消失的幹幹淨淨,留下的隻有:“重華星君。”
遲離對于東海這一切以勢力為主要的地早已是見怪不怪。
有什麼狗屁親情,全然是沒有的。
東海向來以權為重,争來争去不過是争一個能号令水族獸的權,能坐上行宮位置的主人,遲離最是厭惡。
現下他舅舅膝下有四子,想來以後也定是會為那權勢鬥的頭破血流,隻是那些都與他沒關系了。
遲離聽不慣那些話,便随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一小會,恰巧碰上了白皮子。
要說此次回到東海也就隻有白皮子跟在他身旁叨叨絮絮着。
“遲老大,你什麼時候還會再回來啊?”還未分别就已是期待下一次重逢。
遲離順手去碰了碰白皮子,結果立馬被電的一個哆嗦,白皮子見狀就要上前扶他,哪料遲離慌忙退出數步,忙道:“你,你,你就站那處,不要過來了。”
白皮子也就老實站在原地,遲離見他不動分毫,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不論是在什麼時候,遲離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渾身串着電流的小白。
可奈何小白就跟個狗皮膏藥似的,一見他就串在跟前來,而遲離則是會後怕拉開距離,也會在有的時候忘記這一茬,就正如這時,被電了個正着。
“……”小白很是可憐站在原地。
遲離此時才不得不承認,自己那招裝可憐是和誰學的了,不說一模一樣,那簡直就是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遲離輕咳了一聲,洋裝鎮定,他打探道:“小白,問你個事。”
白皮子一聽,又滿血串了起來,反倒催促着“你問你問。”
遲離想了想,問道:“若是你與你喜歡的人相處,該是怎麼做才能讓他對你心生憐惜之意?”
既然沒有情,那可憐也不是不行。
白皮子撓了撓腦袋,“這可就難了,我怎麼會知道,我又沒有心儀的水族獸。”
“……”遲離換了一種問法:“你就直接說怎麼做才能讓人群中一眼就覺得你可憐,忍不住想要憐惜你。”
白皮子道:“那當然是裝慘啊,越慘越好。”
見遲離聽着半迷糊,白皮子緊接着又道:“就比方說,你受了傷,哪怕再小的都得讓别人看起來特别嚴重,還有穿的衣物也得素雅,别整日不是墨色就是藏色,這樣若是受了傷,那穿素雅的衣裳一眼就能瞧見流的血顯得可憐,若是穿墨色的衣裳,你血流幹了也不一定有誰能發現你受了傷。”
明明如此荒誕滑稽的說法,本是玩笑話,遲離卻認真思慮了起來,他甚至認為很有道理。
“小白,你真是機靈。”遲離不吝啬誇他,也讓白皮子被誇的飄飄然了起來,都近乎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嘿嘿笑完後,又要繼續相傳道術。
遲離也聽的十分上道,對其稱贊不已,時不時再補充些自己的見解。
“砰!”行宮處一聲巨響,将正聊的津津有味的二位給打斷了。
東海下衆數水族獸往行宮的方向看去,那聲音太過于大,甚至連着方圓幾百裡地都被殃及,所有海草盡數枯了下去。
白皮子:“那處……好像是行宮……”
遲離眼皮跳的厲害,不等身後白皮子再說話,他拔腿就往行宮方向去,遠處就能瞧見整個行宮邪氣萦繞,甚至不少正在往外散去。
方才離開時還好好的地,怎麼一下此處就變了?
遲離頓時心感不安,就連靠近呼吸都極為不順暢,路過的海族獸各個都已漲紅着臉瞪圓了雙目,無形中似有窒息而亡的錯覺。
遲離強忍呼吸的不順,他的脖頸處已經泛了青紫一片,不癢但很疼。
一瞬間整個東海隻要接觸了這邪氣的海族獸都被這樣的異感席卷全身,海底的植物迅速枯了下去,緊接着連沙土都變成葬灰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遲離連滾帶爬撞進了行宮裡面。
天庭衆神皆是被這海域所出現的異象鬧的沸沸揚揚,幾乎是那麼一瞬,連着鬼界都被波動。
此等威力絕非是小事,就連天河内的衆多邪靈也在那一瞬暴躁。
黑霧下遲離早已是辨不清方向,隻覺得不管往哪一處走都是一腳踏進了邪氣萦繞的地,怎麼都出不來。
“爹!”遲離脖頸處的青紫已經蔓延在了半邊臉上,不用去看也能知曉定是醜的不成人樣。他大聲喚着,可是沒有誰應他。
那感覺是有大事要發生,明明前一刻還在這地與蛟王客氣寒暄着話,怎麼現在就變成這樣了?邪氣下又是什麼東西?
變故來的太過于突然,遲離喘着的每口氣都異常艱難,他袖口内抖落咒念了道訣,随後将其甩進黑氣中,那咒與此股黑不見底的地竟融為了一體。
不安更甚爬上心頭,正當以為要栽在這處時,遲離隻覺得肩上一沉,旋即被身後一股力狠狠往後一扯。
他就這麼毫無防備向後踉跄着,待站定身形才回過首看向拉他的人。那張慘白的臉不像方才那般有氣色,反倒是死氣沉沉。
遲離一時竟熱淚盈眶:“……爹。”
懸着的那顆心适才終于落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一遍遍這麼說着。
岑宵見過遲離翻牆掀頂的模樣,也見過他叫闆的樣子,就是不曾見過他如今這般紅了眼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