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離的話還沒說完，就感受到當膛一劍刺穿了他的腹部，他難以置信望着被束縛在樹前捆成粽子的宜陽。

他們都小瞧了對方，宜陽輕敵，遲離大意。

雲涵一掌将藤蔓震碎，宜陽得了自由，他驚訝望向時隔許久沒見的師尊，頓時熱淚盈眶，連手頭劍落在地上都沒第一時間撿起來。

遲離想回過身去看卻已失了意識向後栽去。

雲涵施了法術查看遲離的傷勢，并不重，宜陽沒有往要害去捅，他這才問起宜陽口口聲聲要遲離還螢流旋是什麼意思。

宜陽垂着眼眸，他喪氣解釋着，而在他解釋到一半暄山上鐘響三聲，是位重之人殁了。

宜陽不可置信聽着整個山間傳來的鐘聲，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沒了支撐跪坐在地，一遍遍哽聲着：“對不起，師尊，螢流旋丢了……師姑……師姑她殁了……”

雲涵不為所動站在原地，他沒有要扶起宜陽的意思，也沒有要往暄山上趕的意思，他緩緩閉上眼，直至拳頭被握的泛了一塊白一塊紅時，他才方能感知到一點疼。

四遭安靜了許久，宜陽說是遲離因自己四年前暴露他的位置所以懷恨在心來暄山盜竊螢流旋，所以才導緻如今聚魂失敗。

雲涵掀開眼簾看着宜陽，他道：“因你幾年前暴露螢流旋在遲離身上，讓羅睺的計策得以實施險些讓他喪命。”

宜陽揚起臉，他遲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早在幾年前自己與羅睺星君所有的計策都被師尊知道的一清二楚，任由他們倆暗地商議那可笑的複生術。

自己被人牽着鼻子走，早已掉進陷阱中，卻還洋洋得意自己真機智聰穎，以為能替師尊解決一大麻煩的同時還能暗地陰遲離一次。

他沒能想到天庭風光無限的羅睺星君會自貶身份來暄山與他交好這些年，都不過是為他日後所做的事提供了便利。

宜陽清晰可見雲涵的握緊的手已經在流血，他伸出手卻被雲涵不動聲色躲開，宜陽不斷哽咽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想害他。”

“宜陽，”雲涵沉沉垂眸盯望着他，好半天才道：“回去吧。”

明明和往常無異的話，可能是心理作用，宜陽覺得這話的意思是師尊不要他了，對他失望至極，才會做到如此決絕的離開，什麼責怪的話都沒說，沒發脾氣，沒有斥罵他與尹暃陸私下所暗流湧動的交情才導緻螢流旋失蹤。

什麼都沒說，木擎看出他心底的動蕩，他跟在他身後，倆人離開山林，木擎想緩和氣氛便道：“将遲離留在那林子裡就不怕他被狼吃了啊？”

雲涵查出那支丢失的螢流旋在的地，他像是很勞累，雙目有些發澀。

木擎見他不多言，又一個人自說自話着：“不管有意無意，歸尤桐的事怕是瞞不了歸尤巳，若是叫他知道了，不敢想這後果。所以尹暃陸你打算怎麼處置？”

木擎拽住雲涵的手臂，令他不得不停下來，視線掃過他掌心的一抹紅，木擎歎着氣随處扯下自己衣角，随着“嘩啦”一聲，那被扯下的邊角布料很粗略纏在雲涵手上。

他低聲喃喃道：“天庭那群神仙隻知你無心無欲，可誰又能知道被瘋狂拉扯的情誼會長出血肉。”

雲涵猛烈抽出手奇怪看着他：“你又在發什麼瘋？”

“……”木擎對于他的态度見怪不怪，隻含笑看向前方的路，道：“偶爾發發瘋也不錯。我記得你小時候偷喝我存放的酒釀，那一夜鬼界無眠。”

雲涵顯然不想回憶起那段被笑話許久的糗事，他不再給木擎好臉色，一路上木擎絮絮叨叨過往之事，雲涵隻當他在放屁。

到尹暃陸所在的府邸時，雲涵卻停下來，他不再往前，隔在他們面前的不過是一扇門，門後就是他們所要找的人。

木擎看出他的猶豫，不管尹暃陸如何，無法抹去的始終是他乃雲涵所點渡的第一位神裔，有着不舍，可也不能放任他一錯再錯。

“歸尤桐本不該是這樣的下場，歸尤巳在背後替她打點的所有一切都成了灰燼，螢流旋于她而言早已是她成鬼的關鍵，”木擎說話間一直注視着雲涵，他道：“做錯了事就該要受罰……”

一道金光乍現，木擎的話咽下，他擡腳踹門而入，粗暴将門闆踹成兩半。

入眼的就是尹暃陸被螢流旋刺穿了身體，桌椅闆凳全被砸的稀碎，場面一片混亂。

雲涵穩定螢流旋将其召回自己手中，上面正流着血珠，他再看向躺地上的尹暃陸一臉驚魂模樣望向自己，好似他不敢信螢流旋竟然會變成殺器。

“咳咳咳——”榻上的人猛烈吐出一口血才換尹暃陸回了神，他艱難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被刺中的地方讓他渾身軟弱無力，他隻能一點點爬向雲涵身邊，伸出的手不斷顫栗着。

尹暃陸扯住那節衣衫尾端，他哽咽道：“……神君……陵光神君，我……求您，救救她，救救她……”

雲涵垂眸望着如今正匍匐下跪的尹暃陸：“誰給你的膽子去盜暄山上的螢流旋？”

尹暃陸渾身疼的厲害，意識逐漸迷離，他咽下喉間湧上的血腥味，努力道：“神君……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知道錯了……您……您若是想殺我……”

若是想殺他又該如何？不反抗還是也反抗不了？

憋到最後尹暃陸隻能嗚聲将所有尊嚴踩在腳下：“我絕無怨言……”

尹暃陸是神，他是這無數人仰慕的神仙，是吃進不少苦頭才得以飛升的羅睺星君，旁的界下百姓瞧見他神像都會拜奉，可如今竟匍匐下跪在雲涵面前，甘願當那被恥笑之人。

“尹暃陸，你是神官，你的雙膝隻能跪父母，”雲涵對他失望道：“為了一文不值的情愛，你連臉面都不要了？”

“……不……不是……我……”尹暃陸說話的聲音越發小，他拽住雲涵的衣角力量也在變小，他沒了力氣支撐隻能癱倒在雲涵腳邊，意識模糊前，他隻記得自己不斷呢喃：“隻求……神君救她……”

“羅睺星君沒習過靈術擅自使用螢流旋慘遭反噬，當真是應那句話“命裡沒時莫強求”。”

自然，到最後尹暃陸沒能聽見木擎道出螢流旋聚魂失敗的原因。

一時寂靜無聲，雲涵道：“你先回去。”

剩下的事已經是想好了該如何做，盡管是萬般無奈。木擎道：“尹暃陸如今受了螢流旋反噬死生難料，我暫時将他帶走，你回去就說是我打傷了他并帶回了老巢，他們不會把此事怪在你身上。”

雲涵看了他許久，木擎太懂得他，若是放重傷的尹暃陸回去，受罰是挨不過去，倒不如等這事風頭過了，尹暃陸傷好了，再讓他回去受罰，屆時不管是被關冰窟還是被貶都隻能是天命，違抗不得。

待到屋子内隻剩榻上的人沒了意識，雲涵目光鎖在螢流旋上，一切都是因這而起，什麼都改變不了。

本該魂魄散盡的甯佳依與本該強行成鬼的歸尤桐互換了命數。

隻要雲涵狠心決絕離開，隻要他不管這事，甯佳依就會死後魂魄消散成不了鬼。

他可以将一切推到“神官不能插手人間事”上，沒有人會怪罪他，他也可以替歸尤桐出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