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擎困的雙眼皮微眯着,他疑惑遲離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就揮了揮手,讓傳話的小鬼将人帶進來。
“稀客啊。”木擎撐住頭道:“我沒看錯吧?這是天庭的神官帶着神裔來這鬼場?不怕髒了你們的腳?”
木擎饒有興緻道:“這小神裔怎麼好像被你們虐待了,滿臉不高興。”
阮遊甯嘴角抽了抽,道:“木大人還真是多想了,木雲淩向來神色冷淡,哪不高興了?”
木擎動了動身子,他下了台階走到遲離面前,目光卻鎖在保持沉默的雲涵身上,随即又像是為自己的多心找了很好的借口:“别見怪,我曾經也養過一個小孩,他不高興時就會闆着個臉,誰和他說話都不管用。”
阮遊甯為打破他說的話,故意往雲涵身邊湊了湊,找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你是不是餓了?”
雲涵斜睨他一眼:“……”
阮遊甯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大餅悻悻道:“我這有幹糧,你先墊墊肚子。”
雲涵收回視線,所有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那一瞬他是有想過把木擎嘴巴縫上。
阮遊甯有些發毛,他心中想着:總不能真像木擎說的那樣,木雲淩不高興。
可哪有小孩能将情緒藏的這麼好?一點沒叫人發現,若不是木擎提醒,他們根本想不到木雲淩心情不好。
那樣幹硬的糧食雲涵根本不可能會吃,木擎笑了笑,他倒是想看看這兩位神官會不會對着這挑食的主發通脾氣,若是那樣就再好不過,照雲涵的脾性,一定會離開神州,而這神州大地間就隻有鬼界能容得下他。
吃軟不吃硬的雲涵緩緩道:“我不餓。”
不餓自然也就不想吃,阮遊甯得了台階就下,他将餅子收回燦燦道:“那行,等你餓了再給你。”
說話間還不忘瞟木擎好幾眼,那模樣活生生在說:看吧,木雲淩根本沒有不高興。
木擎有些意外,雲涵的七情六欲全無,不知道高不高興是什麼感覺,照他的性子懶得搭理自己所言才是真的,怎麼可能會給一個中肯的話來搪塞别人?
遲離說起正事:“寒間煉獄近些時日可出現什麼不對勁的惡妖惡鬼?”
木擎收回看着雲涵的視線,與遲離撞上了目光,一字一字冷冷道:“我記得不錯,在黃泉府裡時我就說過,自此以後寒間煉獄的事與你無關系,少将手伸的這麼長。”
阮遊甯看着他們一鬼一神明裡暗裡交鋒,他搞不懂方才還笑吟吟的木擎變臉怎麼變得這麼快?若是木擎和遲離參加那什麼變臉比賽說不準還很難分出勝負來。
遲離不甘示弱與他怒視道:“這一千年來你敢說你給我的消息是真的?”
木擎道:“真假參半留個心眼總歸不是錯的,好比你出爾反爾私吞彼岸花。”
遲離氣急了,他不敢去想自己被瞞在鼓裡千年,而自己踏遍三界要尋的人在水鏡裡受了千年的封印,木擎明明什麼都知道,卻把他當做傻子一樣耍着。
阮遊甯見情況不對,他連忙上前拽住遲離小聲勸道:“這裡是鬼界,冷靜點。”
任憑遲離法力再怎麼高強,在這鬼界也得放低身段,壓制神官的粉塵木擎多的是,到時真的是赤手雙拳敵群鬼,力氣再大也有耗盡的時候。
來這并不是要和他争執打架,遲離抽出被拽着的手臂,揚手将地形圖甩在空中,他遏制心底的憤怒道:“袁博逃進了寒間煉獄,這事你敢說你不知情?”
空中正中心的紅點閃速着,那是假的彼岸花枯萎的花粉殘留一直跟在袁博身上。
木擎冷漠道:“你想以此借口肅清煉獄?”
所有事态完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雲涵聽的迷糊,但有一點卻清楚了解,肅清煉獄怕是個借口,遲離真正想要的是進煉獄入水鏡,為了解彼岸花上的禁制。
“倘若我還是之前的話呢?”木擎暗諷道:“你是不是要學着你那好叔伯的手段?”
雲涵小小的身子微微顫了顫,他們沒有誰會在此刻顧及一位沒那麼重要角色的小孩,他不适拽緊了袖口。
前方的銅鑒被青木椅的寶石刺的有些反光,遲離不顧還在和木擎談如此肅然的事,他回過身不合時宜問了句:“怎麼了?”
這是今日遲離第二次問他“怎麼了”,雲涵搖了搖頭,吐出一個字:“悶。”
遲離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并不是很燙才放下心,他轉頭對阮遊甯道:“帶他出去透透風。”
阮遊甯也意識到他們現在所在地談論的事的确不太好讓一個才六歲的小孩參與,不然被血淋淋的話吓住且不是一輩子的陰影了。
他們背影消失在轉角,木擎瞧出不對勁,他警惕道:“木雲淩不過是普通神裔,竟讓你多有照佛。”
遲離涼涼道:“若他真是普通神裔,你又為什麼對他和顔悅色?”
木擎:“……”
是因為什麼,他們心照不宣,仿若隻要有一人不捅破那層紙,就不會窺見天日。
在鬼場外的阮遊甯選了塊幹淨的階梯坐了下來,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朝雲涵道:“木雲淩,坐。”
雲涵自是不會去坐,他挨着石柱倚靠在上面,像是疲憊下隻想找個東西借他靠靠。
阮遊甯看不透他,為了緩解這尴尬的場面主動道:“你曾經是待在寒間煉獄過的六年嗎?”
雲涵阖上眼,輕輕“嗯”了一聲。
阮遊甯同情心泛濫:“那挺慘的。”
寒間煉獄那是什麼地方,木雲淩自出生就一直在裡面,想的不是如何長大,而是能不能在裡面活着出來,難怪玄冥會在接他來神州後想的是盜竊南明戟給這小兒長見識,那樣地方出來的小孩見識短,甚至各方面偏激,暴戾,沉默寡言就是最好的證明。
雲涵不知道在這短短一眨眼的功夫裡,一旁的神官将他想的如何可憐,就差是虎口奪食險遭殺戮的對象。
“你餓嗎?”阮遊甯再次問了他這個問題。
雲涵眨了眨眼:“不餓。”
阮遊甯想了想,木雲淩好像很少會吃東西,難不成這是在寒間煉獄裡被虐待所留下的毛病?
阮遊甯無視他的回答,自顧自道:“等回神州給你吃好的。”
雲涵奇怪看着他,阮遊甯也偏過頭與他相看數眼,心思各不相同。
阮遊甯道:“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雲涵收回目光,望向遠處的一點燈火,道:“醫官大人還真是善變。”
“什麼?”阮遊甯後知後覺想起這段時日對木雲淩的态度,讪讪一笑為自己辯解:“前些日子你就當我被鬼附身了。”
雲涵沒說話,就這麼聽着他胡亂說着,聽的煩了就背過了身。
阮遊甯見他不搭理自己便道:“你是困了嗎?”
雲涵:“沒有。”
阮遊甯向前湊了湊,看見他閉上眼的模樣又問道:“那你怎麼閉上了眼?”
雲涵:“……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