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雲涵停下腳步思慮片刻坦言道：“在水鏡待的千年裡如玉怨念不減反增，玉花神撞破我封印時，他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你擔心他會亂這世道，可有什麼計劃？”木擎頓了頓，試探問着：“如今培育一株新的幽靈需耗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如若他逃去了人間，你的毒未能得解就放任他胡作非為嗎？”

雲涵搖了搖頭：“那鳳凰可以阻止他。”

“就憑那異獸鳳凰？”木擎輕笑了笑：“你确定連你都不能阻止的事那隻鳳凰可以？”

并非是木擎瞧不起那隻鳳凰，隻如今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如此，那鳳凰論武力連祁天也比不過，論人情世故恐怕随處逮一隻鬼來都比它通人性 。

“異獸鳳凰認主，它認的主與魔域岐黃術直系一代有關，我曾差鬼去打探過，這一任鳳凰主人是一女子，若是能得到她的幫助，許多事就好辦了。”

“什麼意思？”木擎依舊不明白學岐黃術的人間女子有何大作用。

“魔書上記載不止有關邪靈分割，更有以善惡豢養邪祟和靈祟。如玉心中因滅族一事對世間的不公平有怨念，造就邪的豢養成功，可倘若我能将他這豢養成功攀附在他身體上的邪骨取出，惡念自也随風消散。”

木擎冷漠無情道：“何必那麼麻煩，直接殺了不就好了。”

管那如玉什麼邪骨靈骨的，直接就地殺了也省去不少事。

雲涵皺了皺眉看他：“你說什麼？”

木擎深深吸了口氣：“千年前許多事你得知并不全面，如玉做的惡你也不過是一知半解，尹暃陸被貶成人後半年便離奇死亡，我看過他的生前事迹簿，他理應有數幾十年的人生得過，可卻被如玉暗殺，無人問津。”

尹暃陸……

雲涵已經許久沒聽到這人的消息了，再次聽到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

他驚愕半晌，木擎不想将所有事說太清楚，可若是不說清，雲涵還會存有保如玉這愚昧的想法。

什麼滅族仇怨，關尹暃陸何事？又關那些無辜百姓何事？他們就活該被如玉折磨緻死？

木擎承認自己在很多時候想保留雲涵從骨子裡透出的善，刻意去隐瞞那血淋淋的真相，他從未想過若是有朝一日雲涵自己發現了藏匿于事情背後的真相又該如何自處。

與其那樣倒不如由他一次性抖個幹淨。

“重華星君神隕那日，來曆不明的邪氣也是如玉引去了東海，你覺得他是真的受邪靈影響才變得這樣心狠手辣？”木擎淡然道：“我倒是覺得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壞，攀附歸星官，利用你，又不甘受其擺布，勾結東海蛟龍的大公子，才害得重華星君神隕東海。”

雲涵沒有心太長時間，不能理解。可他卻恍然間想到遲離曾說過，東海是一個很勢力的地方，隻在乎權勢，其餘親情一概沒有。

他哪怕時至今日也不太能懂，什麼地位，滔天權勢當真這麼重要？

那場大亂裡隕滅的不止重華，更有那一任的東海蛟王，昀巍為了這蛟王位置竟連自己親爹也不放過。

回想過去，雲涵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遲離應劫那段日子九死一生，多半也是昀巍的手筆，也難怪遲離會中招。

遲離說過他會調查清楚東海邪氣究竟從何而來，他要讨個公道。

再後來所有真相浮出水面，遲離又是怎麼接受此事的？

闖東海，殺蛟王。

所有神官都說他瘋了，說他是這天地間最為恐怖的存在，說他目中無人，更是說他陰鸷難以相交，那時候的遲離又是怎麼度過被所有神官惡言相向的日子？

木擎見他出神，隻輕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該走了，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言盡于此，他相信雲涵自有判斷，一切等熔漿的事過後再做商議也不急。

雲涵回神搖頭道：“邪靈不死不滅，當年費了多少力才會有如今的太平，如玉當年吞噬了邪靈也承襲這力量。”

他并非是真的善心發作不肯殺如玉，而是殺不了。

木擎征愣一瞬，還未來得及問更多的事，雲涵徑直略過他，朝瀑布方向而去，外界布局差不多夠了，寒間煉獄徹查折損了焉時棄小半部分根據點，而其餘在鬼界的都被木擎埋伏，想要肅清并不是難事。

唯一困難的是雲涵如今神力無法聚起，若想阻止熔漿倒灌就必須得要更強的浴火鍊，或者足夠強的涅槃火。

強行涅槃會折損壽數，對于雲涵這樣的不死不滅金身，隻會受些磨折。

待鬼閘一開，焉時棄必會蠢蠢欲動，木擎也隻能送他到這，親眼看着身影消失在角落，藏在暗處的小鬼得令紛紛聚集分支後行動。

*

地宮内得知屍妖早已被殺害的袁博心下一顫，他垂着的眼左右張望，直至終于見到了焉時棄從兵器庫裡出來，他忙迎上前去，道：“屍妖暴露，不知被誰絞殺，連魂魄都沒了！”

原本得一珍貴的兵器令焉時棄心情大好，可此刻的話無疑當頭一棒，他沉沉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已經有五日沒聯系上他，今日去他老巢時才發現不對勁。”

五日，足足五日！焉時棄手中白骨鞭毫不猶豫揮向向袁博，他眉宇間怒色上漲，喝道：“五日！你現在才知道？怎麼不等人頭七再來？”

袁博臉上森然一條血痕，他低下頭受着焉時棄的怒火，心有餘悸道：“屍妖一直小心翼翼守着枯井底端的熔漿流過點，不知道這次是怎麼讓孟章發現了。”

所有事脫離他們的預想，焉時棄察覺不對勁，剛建好的地宮晃動着，欽亦狼狽逃了進來，他渾身是傷，血液流淌進地底。

“主上，祁天帶鬼頭軍打了進來！”

焉時棄臉黑了下來，袁博道：“祁天不是很信任你？這次是怎麼回事？！”

腥氣湧上心頭，欽亦狠狠咽了下去，道：“他受木擎的令，我也不清楚哪出了問題。”

當下就是要撤退，誰也不能保證祁天什麼時候會殺進這地宮裡，焉時棄倒不怕與祁天交手，隻是當務之急他更在意鬼閘大開一事。

“鬼閘開了沒？”焉時棄将唯一希望放在這上面。

欽亦連忙點點頭，這是他保命的路，可能焉時棄看在這的份上便會饒恕他引來祁天的事。

退到鬼界東北地底，焉時棄發現前面正有不少小鬼恭候他多時，腳底的陣法專為他所留。

短短一柱香，符咒之門被他使了七次，最後一次落在了寒間煉獄的瀑布前，木擎在外與他四目相對。

袁博拔出長刀随時準備迎戰，欽亦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饒是他再怎麼樣都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木擎環胸似笑非笑與對面的焉時棄道：“等你很久了，想好怎麼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