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接便接了，這是遲離的回答，對于這東海雲涵過于陌生，他道了謝想走卻被遲離拉住。

遲離面色不改：“我爹想見你。”

雲涵皺了皺眉：“重華星君？”

遲離點頭，雲涵支吾道：“他不是……”神隕了嗎？

後面的話雲涵沒說出口，但遲離也猜到了，他拉過身旁人的手腕向着當初埋葬岑宵遺物的地而去。

遲離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他給我托夢了，說想見見你。”

雲涵：“……”

路過一塊奇形怪狀的礁石時，遲離突然問道：“你還記得這是哪嗎？”

雲涵奇怪看他一眼，心想此地不就是東海，遲離莫不是腦子有問題。

遲離不知在想些什麼，漸漸的連自己都很難聽清的氣音問他：“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知道在哪嗎？”

透過歸尤巳的記憶，雲涵脫口而出：“鳳凰樹。”

遲離道：“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雲涵偏過頭看他：“不對嗎？”

見他茫然望着自己，遲離啞聲失笑：“就想逗逗你，沒想到你忘了所有唯獨記得鳳凰樹下的初識，如此看來我對你還是挺重要的。”

遲離往前的速度快了起來，雲涵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像是騙他好玩的。

“我對你來說挺重要的。”

遲離甚至在說完這話後都不敢聽雲涵的回答。

走了許久，在這清冷的海域裡碰上小魚小蝦從中間一擁穿過他們二人。

透過魚群，雲涵猝不及防與遲離對上了視線，那雙鳳目一如往昔，所有的善意都不像是僞裝。

也隻是一瞬，遲離别開了眼不發一語向前走着。

“遲離。”雲涵叫住他，見人轉頭看了回來，他問出了一句破天荒的話：“你會向天庭傳我還活着的事嗎？”

遲離頓在原地，臉上本該有的笑意也僵住，好半響才反應回道：“不會。”

久久的沉默下，遲離正了正色，拉過一直走在後方的雲涵，他認真無比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我以神格起誓，不管現在也好，還是以後也罷，我永遠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若有違此言，死……”

死字後面的話遲離未說出就被噤聲，他張了張唇無辜看着施法的雲涵。

就像是自己命不值錢似的，這已經是第二次起這樣的誓，雲涵看不清面前人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可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如炬，叫人難以懷疑此心是假的。

雲涵抽出手走在前：“我信你。”

遲離跟上去不放心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出賣你？”

說着遲離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是不是有誰編排了我的壞話？那些不可信，你别聽，我不是他們口中說的殘暴無人性的神……”

“我知道你不是。”雲涵打斷他的話：“向神祈願不需要貢品，而是需要虔誠的心，并非是傅羽那樣跪拜兩下就叫虔誠，若他真的是你的信徒為何會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你的随身法寶滅隕？他若是真想祈願求神救他的朋友就應該去到孟章廟裡，誠心誠意拜奉，而不是這般跪拜祈願。如此不誠心你應當看出來了，卻還是接了他這不誠心的祈願符。”

倘若遲離真是外界傳言的恣睢神官，那今日就絕不可能接這沒誠心的祈願，事實就是他接了。

哪怕祈願的鲛人心思難測，遲離也做不到放其事态嚴重下去。

他對着阮遊甯說自己不會管東海的事，卻在此地出事後趕來，或許藏有私心，但雲涵更願意相信他隻是口是心非。

一方小型結界籠罩着一塊冒頭的沙坑，遲離帶着他停在這沙坑前，曆經上千年海水的洗刷本該沖的連渣都不剩，可有這隔絕的結界，沙坑立好的尖堆完好無損，一節海草觸碰上顫着綠光的結界頓時化為灰燼。

遲離說：“當年他明知此行是死局，可依然決心要修複幽靈草靈根，隻是為了如今世間的安甯。”

雲涵靜靜聽他說着，回想在另一個早已被毀成面目全非的人間，這就是岑宵想要看到的？這就是岑宵豁出性命想要扭轉的局面？

當年的自己，當年的岑宵，乃至為此鎮壓人間邪靈而神隕的歸尤巳和戚殷旻，落得這樣的下場，好像什麼都改變不了。

縱使邪靈滅了，但由此衍生變異的邪靈骨成了下一個災，無窮無盡。

遲離側過身看他心思全然不在自己這，不由道：“我爹曾說陵光神君是天庭不可多得的神，厲害非凡，界下百姓拜奉他的，真心仰慕他的不計其數。哪怕受盡無法言說的苦難，他總能在絕境找到路回來。”

雲涵動了動手指，正當他以為遲離要說什麼正義禀然不要記恨天庭的大道理，連反擊的話都準備好了，哪料遲離隻是用着很輕的聲音問他：“下次你再消失會是多久？”

雲涵：“……什麼？”

遲離垂下眼啞聲道：“神仙不老不死，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我都能等，可我也怕若是有朝一日我像我爹這般舍身取義了，是不是就等不到你了。”

這下雲涵好像明白了遲離為何要帶自己來岑宵的墳前，他像個孩子要糖似的為求他一個承諾。

雲涵收回視線，看着尖堆沉聲道：“若是真到那一日我會給你立墳，也會給你設下結界叫旁人無法擾你安甯。”

遲離抽了抽唇角，壓根沒想讓他給自己處理身後事。

遲離扣了扣袖口上的護腕：“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想解釋什麼，雲涵打斷他：“看在我曾經點渡過你的份上，我會好人做到底，送你最後一程。”

“不是——”遲離覺得好笑：“你就這麼希望我出事啊？連這麼遙遠的身後事都想好如何處置了。”

雲涵再度看向他，平靜道：“今日你将我帶到重華星君墳前不就是想要聽我這個承諾？看在曾經的情誼上，我應允了，你怎麼看上去還不高興。”

結界綠光照在礁石上，遲離被晃的眼睛疼，他開口道：“我帶你來這不是想要讨你的承諾，隻是看着你在東海一直找着什麼地方，就猜你是不是想找我爹的墓。”

雲涵想的奇特，他蹙眉抓住了重點：“你一直跟着我？”

遲離：“若我說順路你也不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