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這裡,第一次相遇并非是在鳳凰樹下,而是在東海!
遺忘在角落的記憶如一隻無形的巨獸,将他扼制的快喘不過氣。
他看着自己用法力把濺到珊瑚石上化不掉的血暈染成一朵紅梅。
……
夢醒了。
雲涵渾噩看向那夢境球,竟是遲離的一生。
他以為遲離是被那時自己僞裝的外殼诓騙了,才會一腔孤勇奔向自己。
原來,竟是自己忘了他,忘了在東海纏繞在自己懷裡的小蛇,忘了那雙看向他不舍眷戀的眼睛。
無法言說的心緒在此刻猶如排山倒海,眼底升起的霧化成水滴在那青木簪上,很快融進了青木中。
等到天亮了,他就又變回了人們眼中厲害非凡的宗玄大人,暗中處理着鬼界大小事,無事時遊曆人間,遇到不平事插手管一管。
不會有誰知道那支青木簪承載了多少酸鹹的東西,那些全是小心翼翼藏匿于夢境球的秘密。
*
此後十年,鬼界傳聞中那位神秘萬分的宗玄戴有金色面具,時常流連人間啟東。
水鏡内,突然一聲爆炸将周圍鬼魂吓的逃串,結界被炸開裂縫,一時間整個水鏡亂了。
木擎皺了眉望着此等大動靜,還沒來得及向外傳音,便親眼目睹一道光随着鬼門大開時,奔去了人間。
“……”木擎一時覺得頭疼,他當即傳音,讓雲涵回來處理被攪亂的水鏡。
遠在千裡外的雲涵降邪魔時與宜陽在啟東城外撞了個正面,他們聊了很多,久到從前的種種。
“我從沒怪過你。”一句話,宜陽等了千年之久。
“宜陽,我和歸尤巳從來沒有怪過你。”雲涵溫聲道:“神州被肅清,若你想回去,自此不會有誰再說那些難聽的話,也不會有誰敢再讓你受氣。”
宜陽淚眼朦胧,他眼前的師尊好似又是曾經教習本領的那人,眸中的溫柔不改往昔。
“……師尊?”宜陽試探喚了他一聲,原以為不會得到回應,沉下去的眼簾又因那很輕的一聲“嗯”激動的手無處安放。
最後宜陽實在受不起這一起一落的心,他哽咽道:“我以為師尊對我失望至極……”
所以才會不認他這個徒弟。
雲涵與他并肩走在城郊外,他肯定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若歸尤巳還在,他也會對你刮目相看。”
宜陽吸了口氣:“師尊,有一事關于邪靈骨的,我思來想去不知該如何做。這些年來卓文體内的邪骨被靈骨壓制,本沒有什麼好擔憂的,可前些時日人間出了亂子,有人妄圖想養卓文體内的邪骨,若是成功了後果不堪設想……”
雲涵道:“垣啟山的魔石已毀,這邪骨養不成。”
不管那人是誰,終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聞此話的宜陽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一半,他敬畏道:“師尊,我可否借用你的身份和相貌一用?”
雲涵看向他,宜陽連忙解釋道:“先前我用了師尊的身份做了些事,導緻卓文與他的師尊有了隔閡,現如今我想将一切撥弄回正軌。”
十步外還跟着一人,就這個距離,不近不遠,雲涵注意到了,他沒當回事,那人好像也是暄山的仙師。
“可以。”雲涵與他道别:“時候不早了,那人等你很久了。”
宜陽順着雲涵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後作揖颔首道:“師尊保重。”
他看着宜陽奔向了不遠處的男子,随後聽見倆人的争吵。
那男人問:“怎麼這麼久?”
宜陽轉着手中扇子,道:“你好沒耐心。”
男人沉默半響,突然又問:“他是誰?”
宜陽想了想,認真回道:“我恩師。”
“……”
“長柯,快些走吧,還得去找卓文回去複命。”宜陽催促着他踩上命劍朝遠處飛去。
半空之上的長柯回首看向林子中的男人,隻可惜雲涵已經轉過身,他隻能看見身形勻長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内。
風将雲涵耳鬓邊的紅色穗子吹動,他擡手輕撫了耳垂,上面的孔洞提醒着他,穿耳孔已有了十年,那心想事成穗也被他當做耳飾戴了十年。
往後路慢慢,已經做好了等無數個十年的準備。
氣流中飄過傳音,雲涵擡手接過,上面的大字頓時現出。
“水鏡炸了,速回。”
短短六字,雲涵整顆心狂跳不止,他沒去水鏡,反而向着啟東城内跑去。
跑亂了儀态,他隻想更快些,在這座城内尋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無數街巷熱鬧非凡,目光所到之處全是陌生的身影,找了許久始終沒找到自己想要的,那顆跳動異常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雲涵垂下眼駐足原地,許久後擡腳準備回鬼界。
“雲涵。”
雲涵身影頓住,他沉下的眼倏忽又有了光亮。
待他僵硬轉過身,透過人群與那雙一如往昔的鳳目相撞。
他們穿過人流奔向了等待的盡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