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練習室從外面看來是很破敗,可裡面好好翻修過,待着還是挺舒服的。
蘇格蘭威士忌走到女孩兒趴着的行軍床邊,從身上取下背着的吉他包放在地上,又從床底揪出個墊子來,直接盤腿坐在了床跟前……正對着女孩兒扭過來的臉。
朝霧熏一直沒說話,她隻是眼神有些複雜地看着人坐在她跟前……然後,男人那背對着樂隊所有人的臉上露出個不帶絲毫面具感的溫柔微笑。
女孩兒差點淚奔了。
一點不誇張。她之前就知道網上很多人在說,諸伏景光這個角色好像寫出來就是為了讓他殉職的,就連昵稱發音都是hero。
而且卧底被發現的話,難道第一反應不應該先嘗試反殺逃走的嘛!還有,那時候赤井秀一都已經自曝身份了,連名字都自曝了,所以,當降谷零的腳步聲響起,那明顯就能聽出來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諸伏景光不可能相信赤井秀一的話,但他可以假意提議兩人一起先幹掉上來的那個……按局勢推測的話,赤井秀一會照做以取信諸伏景光,而諸伏景光卻絕不會出手——他要防着赤井秀一。
以降谷零的身手,他絕不會死在赤井秀一偷襲的一個照面,而諸伏景光既然看到了上來的是自己的幼馴染,那麼最後倒黴的會是赤井秀一吧。
二打一什麼的……還是其中之一都能跟自己打平手那種,想想就很慘有木有。
可是!他居然自!殺!了!
多麼荒謬啊!如果諸伏景光是個遇到挫折就以死逃避的人,那他早死了!怎麼會過了四年才暴露的!
可是……他的心靈有了縫隙啊!
如果他本來就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如果他已經自厭到認為自己活着唯一能做的有意義的事情就是摧垮組織,而驟然暴露的話,他哪怕是成功撤離了,之後也必然會按流程被公安嚴格審查繼而脫離這個行動……那他就沒有勸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了!
怎麼辦!如此的順理成章!
所以他那時是在求死……他是在求死啊!
朝霧熏的眼淚窩子自然沒有那麼淺,可她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要哭了。
諸伏景光的本性溫柔,感情細膩,他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女孩兒的情緒不對,馬上就在墊子上跪坐起來,一臉擔憂地靠近了女孩兒的臉。
“熏。”他小聲道:“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想不通的事?說出來咱們聊聊?”
朝霧熏能說啥?她啥也說不出來,隻能脈脈地就那麼看着近在咫尺的溫柔擔憂着她的臉。
諸伏景光很有耐心,哪怕女孩兒沒有開口回應,但因為也并未拒絕他的關心,所以他就一直維持那個表情看着她,等她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女孩兒試探着伸出手,小小小小聲道:“景,抱抱。”
諸伏景光愣了愣,那一瞬腦海中飛快掠過的是四年前那個男孩子樣子的熏……也是跟現在的她同樣的語氣姿态。
看着她流露出些許脆弱的眼睛,他隻稍微考慮一下,就伸出手把女孩兒試探着伸過來的手握在了手心裡,并用身體略做遮擋,同樣小小小小聲道:“那樣不方便……先這樣行不行?”
朝霧熏輕輕歎氣:“有什麼不方便的啊,我的身份……怎樣跟你親近也不會不方便吧?畢竟當時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我是用的自己的真實身份啊,不是做的,不怕查。而公安那邊,我的入職檔案已經調入零組,是最高保密等級,他們查不到的。”
見他還是猶豫,女孩兒幹脆道:“之前我也沒打算太過跟你親近的,可是……就在前幾天我才發現,哪怕我的心靈已經獲得了自由,可我的身體,卻已經确确實實地蛻變成了一部殺戮機器。它會被危險激活,自動擊殺危險源。所以,我已經不打算在大學裡做什麼社交了。呐,你會收留我的吧?不會讓我孤單一人對吧!”
諸伏景光長長地歎了口氣,看向她的眼睛裡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深深悲哀。
這次他幹脆地站了起來,将女孩兒從行軍床上扶起:“走,跟我回公寓。”
在練習室的另一頭練習着的阿蠻目瞪口呆,直接連架子鼓都忘了敲,其他人也是同樣的狀态,原先十分融洽的音樂頓時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