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熏就那麼看着,沒動也沒做出什麼不妥的表情。她看着小少年并不轉頭看她,隻是垂下了右手,手中的槍口向下。
“玩好了沒有?要清場了。”他這麼說着,從口袋裡掏出個打火機來,扔向了一邊的巨大酒桶。
沒等打火機落在酒桶上,他直接擡手兩槍,打火機爆掉,酒桶也被精準地打飛了最上面的木條,轟的一聲,那隻酒桶烈烈燃燒起來,火焰擴散開來,舔舐着附近的酒,很快,這間酒窖就燒得一發不可收拾。
“可以走了嘛?”他的語氣十分不耐,可身體卻很誠實地站着不動,等朝霧熏的反應。
而朝霧熏并沒有讓他失望,她沒有試圖拿走隐蔽角落桌子上的那隻筆記本電腦,隻在一邊的架子上略掃一眼,真的拿了幾瓶老白幹,一股腦地抱在懷裡,就率先從酒窖正門走了出去。
等出了杯戶飯店的後門,躲過零星的行人,兩人間徹底安靜下來之後,朝霧熏聽着小少年走在她身邊時略有些渾濁的呼吸,不由皺了皺眉,忽然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
小少年的應激十分激烈,一把槍瞬移似的,直接就槍口向上頂在了她的下颌處,不過朝霧熏沒有理會,甚至臉色都沒變一下,隻細細感受手心的溫度,這才再次皺起了眉頭。
“你發燒了?不過也有可能是剛剛被火烤的。Gin,先回去我車裡,那裡有簡易醫療箱,我拿溫度計給你測測。”
白發小少年暗綠的眸子緊緊盯着面前女人的眼神跟表情,不漏過一絲一毫的變化,直到她說出了那句話,少年才像是被火燙到了似的,飛速收回了槍,有點心虛地把手背在了背後。
兩人回到了車裡,朝霧熏把懷裡的酒放在了後備箱,又從後排座位下面拿出個小急救箱來,裡面果然有體溫計、幾闆不同的藥物,還有些消毒包紮用的東西,把不大的箱子塞得滿滿當當。
年輕女子拿出體溫計來,伸手拉開小少年的衣服,給他夾在了腋下,小少年努力闆着臉,可仍能看出一絲窘迫來,尤其他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可被拉開衣襟也并不掙紮,隻任由她把溫度計調整到合适的深度,像隻被強制僵直的貓咪。
朝霧熏心裡其實特别想笑的,可她拼命忍住了,這種情況下再想要忍住rua貓的沖動就很難,她于是手賤地呼噜了一下小少年的白色短毛,帽子都給呼噜下來了,小少年也驚得瞪圓了暗綠色的眸子,這樣子看起來,完全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初中生小屁孩。
想到坐在明亮的教室裡還不好好學習的那些初中生熊孩子,朝霧熏忽然又有點心疼面前這隻眼睛瞪圓圓的小狼崽兒,rua完短毛的手就在小少年的額頭溫柔地摸摸。
“沒事的,累了的話可以就躺在後座休息,等溫度計的結果出來了……大不了吃消炎藥跟退燒藥嘛,沒什麼不好處理的。”
小少年瞪圓了眼睛看了一會兒自己面前明目張膽使勁兒軟化他的年輕女孩兒,忽然開口問道:“所以,你去地窖,是在幹什麼呢?”
“在看組織資料啊。”出乎他意料,女孩兒回答得非常流暢,一點猶豫都沒有。
“你看,你,波本,蘇格蘭,還有拐着彎的朗姆,是不是都已經出現在我周圍了?像咱們這樣的人,不可能去打沒準備的仗。就像你原本是打算拉我入組織的,也許在不遠的未來某天,會有另外的組織成員強制我入夥,我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面對那樣龐大的組織。”
小少年沉默着,眼睛仍然眨也不眨地看着女孩兒:“……那,你這次也會跟官方聯合嘛?對抗組織,就像你曾經在意大利時做的那樣?”
朝霧熏在心裡拼命吸氧,面上倒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她隻是略挑了挑眉表示了自己的驚訝,就肯定了小少年的猜測:“那當然,官方是把好用的刀,尤其是在對付強制剝奪我自由的惡勢力方面。”
想了想她又笑了:“而且還不能隻拉一家官方,容易被順手賣掉,最好就是拉越多的官方下水越好——這一招啊,就叫亂刀砍死老師傅,怎麼樣是不是個好主意?”
女孩兒笑了一會兒,發現小少年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她自己就也笑不下去了,想了想對小少年說:“呐,如果我做的事情,哪裡會影響到你的話,你可一定要趕緊說,我會想法子撇開你,如果實在撇不開我就幹脆不做了。”
“就像這次,接在筆記本電腦上的那隻賦權手機是皮斯克的,我知道他任務失敗還被條子查出來會被你清理,這才放心大膽地偷資料。Gin,我不會讓你難做。”
小少年的眼睛這才撇去一邊,一臉若無其事地說:“溫度計好了。”
朝霧熏把溫度計拿出來看了一眼,啧了一聲從藥箱裡拿出幾種藥來給他看:“你能吃哪種你自己是知道的吧?挑出來吃了。”
說着從副駕駛座前的小儲物櫃裡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小少年,細瘦卻白皙修長漂亮的手接過了那瓶水,自己吃了藥,卻在朝霧熏收起醫藥箱轉回頭打算啟動車子的時候忽然說:“任務沒有失敗。”
“嗯?”朝霧熏回頭去看小少年,就見他眼眸溜去一邊不與她對視:“任務沒有失敗,目标在被救護車拉去醫院的時候被我從車窗外遠遠地補了一槍。”
朝霧熏沉默着,看着他居然不與她對視的眼神,那一瞬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她有官方身份。
但這一點她不能向他證實,最好是提都别提,就讓這在他那裡止步于猜測,而永遠不要有确切的結論。
琴酒怎麼能跟官方勾結呢?他應該就像前任琴酒那樣,做他該做的,不想知道的就裝不知道,露出尾巴的就幹脆利落抓出來斃掉。
——一槍爆頭,是對無法逃出的卧底們最後的溫柔,而朝霧熏之前就跟蘇格蘭感慨過,隻從這一點來看,琴酒是真的很像卧底。
于是女孩兒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忽然笑了,她把手伸去後座,狠狠rua了一把小少年的白色短毛,這才又扭回身體給自己系上了安全帶。
“做你該做的,Gin,不用顧慮我。如果哪一天,你必須要向我開槍,那也不用猶豫,做你該做的。Gin,我想問心無愧地對你說,我不是隻想要利用你,也想要發自内心地對你說,盡管是莫名其妙交付來的信任,可我并不想辜負。”
小少年隻是聽着,沒有回應任何話,他擡起一隻細瘦的手腕擋住眼睛,忽然覺得陽光有點太烈了。
冷白的皮膚反射着日光,他在心裡感慨:果然太烈了吧,讓他覺得……好刺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