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躺在床上,心中有些快意也有些後悔。對着自己放不下的女孩兒,惡貫滿盈的他當然擁有很多很多種辦法讓她的眼裡隻有自己,比如逼她就範,用她的家人或者别的她在乎的東西;再比如把她藏起來,廢掉她的武力讓她隻能在黑暗中專心等待着他的親近。」
「可是這些他都做不到,是的,他舍不得。」
「他根本就不舍得那個可惡的、蠻橫地搶走了他的心的女孩子受一點點的傷,尤其是心傷。」
「但凡想象一下她難過的樣子,他都覺得喘不上氣來,或者她被他折斷了所有的傲骨,眼神變得空洞而麻木……老天,這不能想,一想心髒就密密匝匝地疼,疼入骨髓,就更别提她看着他的眼神裡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了,被她那樣看着的話,他會死的。」
「所以,剛剛她那樣惶然地跑掉,是……被吓到了嘛?或者因為他的指責而心中惶恐?」
「可是怎麼會呢?那樣的女孩兒,如此心硬如鐵,她怎麼可能被吓到,又怎麼可能被他甚至不很刻薄的話語就刺激到惶恐?别太自作多情了,她才是徹徹底底的赢家,因為她足夠無情。」
「不不不,不能這麼想,他可以用自己頂尖的洞察力觀察力推理能力……以及所有利于收集情報的能力發誓,那女孩兒是真的很矛盾的,某些方面精明得厲害,可在另外的某些方面,卻天真得就像是個懵懂的孩子。」
「就是這樣奇特而又矛盾的特質,才會引得他如飛蛾撲火般陷入進去,甚至不顧生死。」
「不過現在再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他做都已經做了,如果女孩兒會因此受傷,那也已經被傷到了。最重要的是,他沒忍住挑明了那一點。他承認将自己的生死也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那麼敏銳,一定能聽懂他的言下之意,所以……已經徹底完蛋了,一時的失控,讓他暴露了自己明晰她心思的事實。别看她現在驚慌地跑走,可等冷靜下來,就會安排官方的人過來收押他了吧?目的暴露就得趕緊收網,以免夜長夢多啊——換位思考的話,他就會這樣去做。」
「波本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無聲嘲諷的笑,眼中向來明亮的光,也已經徹底暗了下去,整個人空洞如一具軀殼。」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漸漸的,連天花闆都要看不清了,身體也慢慢失去知覺,先還覺得有點冷,後來卻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敏銳的聽力捕捉到一聲驚呼,那是搶走了他的心的霸道女孩兒。」
「要來了嗎?官方的羁押?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等來的是女孩兒溫柔而小心的觸碰,那雙長着些許薄繭的柔軟小手,正覆在他一直攥着已經沒有知覺的手上,想要打開他的手指卻又猶豫着不敢使力。」
「“松開手啊你個傻瓜。”他聽到她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允許你解開手铐了,允許了,手松開,快點。”」
「……手铐嘛。想到那條讓他不知說什麼是好的衛生紙,他果然又沉默了,不過既然是她的要求,那他就照做好了。」
「“你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子的啊?發燒到四十多度……不是向來身體很好的嘛?大冬天的也隻穿毛衣外套而已,火力那麼足,現在好歹也已經是初春了,就隻凍那麼幾小時……不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為什麼你都不知道給自己蓋點東西啊!非要就這麼凍着嘛!不過話又說回來,隻是幾個小時而已啊!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恍惚着聽到女孩兒難得慌張的唠唠叨叨,男人迷迷糊糊地想,原來她緊張起來是會不自覺地唠叨的嘛,居然還有點邏輯混亂,跟她一貫的人設不匹配呢……真的好可愛啊,不過,她這是緊張了嘛?怎麼可能。隻是一個注定要出賣給官方的犯罪者罷了,有什麼值得鐵石心腸的女孩兒緊張的。」
「可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的是,他一直高舉着的手臂被溫柔地放了下來,很快身上蓋上了一床厚實壓人的被子,把他全身帶手臂一起包住,又有兩隻熱燙的熱水袋被塞了進來,一隻放在腳下,另一隻放在腹部……是誰在照顧他?唔,是被送去了警察醫院嘛。」
「男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恍惚看見女孩兒在急急慌慌地忙來忙去,覺得這種事情真的很荒唐完全不可能發生,估計自己是在做夢,于是又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繼續等待他注定的結局。」
「可他等了沒一會兒,就被一條細瘦卻有力的手臂攬住背部,扶起身半靠在了厚厚的靠枕上,馬上一杯溫度剛好的熱水靠在唇邊,杯子試探着傾斜,如果隻憑借本能,人是會自主吞咽的,可是這個男人就是在等死,他當然會本能地抗拒這些能帶給他生機的東西。」
「水從他頰邊流下,一點都沒有喂進去,女孩兒罵了句髒話,男人在迷糊中覺得新奇,笃定了果然自己是在做夢——那個女孩子蠻橫歸蠻橫,卻從來不說髒話的。」
「可模糊的思緒就猝然斷在了這裡,因為有柔軟的唇瓣貼上了他的唇,舌尖伸來撬開了他的齒關,一片苦得讓他打顫的東西被推入口中,合着一口溫熱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