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衍懷不傻,自知她是裝出來的。
他還是跳下樹,站在了窗邊,楚照槿坐着,恰好能和他平視。
“何事?”
楚照槿跑進屋裡,拿出盒子裡的膏藥,指尖蘸取,湊近莊衍懷的額頭。
膏藥裡有陣痛的薄荷,香氣冰涼醒神,繞在兩人溫熱的鼻息間。
小娘子力道輕柔,薄荷味太重,莊衍懷輕咳了聲,長眉微挑,隐隐心悸,頭稍稍偏了偏。
竟當真是給他上藥的。
莊衍懷以為楚照槿要報複自己。
那裡紅豆打中的地方,蹭掉了小塊脂粉,肌膚有些發紅。
“别動。”楚照槿把他的頭掰回來繼續,“怎麼傷的?”
“趙叙文打的。”莊衍懷信誓旦旦。
楚照槿狠狠瞪他。
“勞煩夫君下次騙人别把我當傻子,我問你是出于擔心,若不想說,大可不必随意措辭來騙我。”
額間膏藥起了作用,酥麻涼意透過傷口,滲進肌膚,直達心底。
“小尋的心真大呢。”
莊衍懷把玩着她垂下的發絲,不知為何,今日她的頭發對他有種莫名的吸引,他總想動手去碰一碰。
“夫人時時關切趙公子,我以為,心裡早沒有餘地來關心你夫君我了。”
楚照槿合上膏藥蓋子,擰眉望着莊衍懷。
想到韋興珠受了委屈,和韋燕真抱在一處雙雙哭紅了眼睛,何等可憐兮兮又明晃晃地賣慘。
即便知道是狐狸精裝出來的,誰人看了不憐愛心疼。
她暗自感歎,莊衍懷身上不愧流着一半韋家的血脈,家學淵源,如出一轍啊。
楚照槿也蹙眉,情态可憐動人。
“表兄在我心裡,是同母後王兄這樣的親人在一處的,我把夫君放在了别處,表兄怎麼會搶占夫君的位置呢。”
莊衍懷瞳孔微動,指尖僵住,片刻,揉了揉她的發頂,掩蓋自己的失态。
“夫人大可說明白些,我在你心裡的哪個位置?”
楚照槿捂着肚子,顧左右而言他:“我餓,想吃飯。”
莊衍懷吃軟不吃硬,她先是上藥,後是甜言蜜語,他也該受到感化,松松手指頭,開恩放飯了吧!
“飯,沒有,餓着。”
莊衍懷一字一頓,冷得像冰。
楚照槿捏緊衣角,可憐巴巴問:“夫君真的連一塊糕餅都不肯給嗎?”
莊衍懷輕輕嗯了聲:“是夫人自願替趙公子領受的,怪不得我。”
楚照槿明眸粲然,皎白月光下,閃着點點淚意。
她咽了口口水,伸手摟住莊衍懷的後頸,小心勾過。
若有若無的異域香離開鬓發,融進早春的夜風,經由月光清露一烹,萦繞在小娘子的衣袖間,久久不散。
莊衍懷沒有動,垂眸,看着她靠近。
負在身後的手臂僵直,心底像是風中作響的葉,微微戰栗。
唇瓣輕顫着湊近,頓了頓,似是猶豫了,最終鼓起勇氣,在他唇上輕啄一下。
蜻蜓點水般,輕柔,迅速。
她面上飛紅,嗓音嬌軟旖旎,重複道:“夫君,小尋餓了。”
莊衍懷指節蜷起,在唇上碰了碰,擦落小娘子殘留的口脂。
帶不走的,是殘留在唇角的微妙觸感,微微酥麻,冰涼柔軟,有異域香的甜膩。
楚照槿尴尬抿唇,莊衍懷不會是嫌棄她,在擦她的口水吧。
這不能怪她色|誘,是莊衍懷逼她放大招的!
月色溫柔缱绻,莊衍懷眉眼也溫柔:“夫人想吃什麼?”
“啊。”楚照槿有些沒反應過來,眼睛眨了眨,滿是不解。
态度轉變這麼快的?
“我去給夫人做。”
纖細的藕臂還留在莊衍懷的肩上,手腕處突出的骨頭壓着後頸。
是有些太瘦了。
楚照槿欣喜快要到流淚,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不愧她豁出去一場。
本是為了飽腹的一餐飯食,誰知有這樣的意外之喜,能換來莊衍懷親下庖廚。
那條鮮美至極的烤魚常常如夢,莊衍懷的手藝,可遇不可求。
守在門口的小厮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看着莊衍懷和楚照槿并肩房裡出來。
侯爺眉目舒展,和顔悅色,毫無生氣之意啊。
楚照槿報了一大串菜名,拍了拍莊衍懷的肩頭,語重心長:“夫君,去吧,我拿着碗和筷子,在此靜候佳音。”
“好。”莊衍懷短暫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即刻松開。
楚照槿長歎一聲,摸着肚子地躺回床上,心滿意足。
奇異的花香随着涼風進屋,她嗅了嗅,頭腦昏沉,漸漸陷入甜夢。